《逐鹿》吴十五

1、迁宫钦安

　　叶明泱顶不中意自己的宫室。

　　钦安宫，是了，钦赐的的安康，仿佛是多大的荣宠一般。更不必说，这还是她的父皇，当今陛下叶弘椴在她入住之时，亲为她改的。

　　这宫里的荣华富贵许是皇帝赐的，可平安康健么，多少是凭各自的本事了。

　　所以叶明泱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在满宫嫔妃、皇子、公主前来恭贺她之时，低眉顺目地笑着，仿佛不知道这宫室原是被先帝废了的贤王，如今的庶人野氏住过、甚至自缢的地方那般。说到底，叶弘椴赐了这么一个看似尊宠的名儿，多少还是因着自己被那枕头风一吹，把叶明泱指到这么个地方而心生了愧疚。

　　那一天，皇帝的赏赐如秋日的落叶一般，哗哗啦啦的，只怕不够似的，一箱一箱让人往钦安宫抬了。宫里最不缺的，便是会看眼色的。于是紧接着，各宫的贺礼也纷至沓来。说来也可笑，这贺的是叶明泱迁宫之喜，但她迁入钦安宫，原是她母妃荣婕妤殁了的缘故。

　　那是建昭十二年，叶明泱不过十岁，叶弘椴却没给她再指一个母妃，倒是赐了不少宫人，又说是日后只管由太后和他照看就是了。宫里霎时间仿佛刮起了一阵风，不少宫娥太监都传了起来，说四公主虽是没了母妃，却要腾达了。可叶明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荣宠也和那落叶一般，落尽了，徒留下光秃秃的枝桠，看得人心萧瑟。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高位嫔妃之中，并无适合抚养她的人罢了。至于帝王的愧疚，又能持续个几天呢。

　　不消一月，叶明泱便又是那个低调度日的四公主了。或许比之先前犹不如，这回，怕是荣家不会继续将宝押在她身上了。

　　叶明泱倒也不在乎，本就不指望的东西，得不到也没必要给自己心头添堵。倒是那些个赏赐和礼物，她挑了不少，把博古架填得满满当当的。野氏为博个贤名，宫室景致清雅得很，很是合叶明泱的意，只是里头的陈设委实俭朴，明明当年他也是个受宠的，险些就登上了那个位子，但看起来还不如叶明泱往日住的屋子。叶明泱才不去装那个圣人，平白惹人猜想，若不是心有所图，何故装模作样的呢？再说了，送来的多是些好东西，她虽不追求这些，可既是有人送了来，摆出来也赏心悦目。

　　她淡然了，底下的人却不这么想。

　　竹瑛是和叶明泱一块儿长大的，虽只是个婢女，情分毕竟不一般，暗地里不知道为这事儿气了多少回，可她看着叶明泱一点儿也不上心的样子，反是出言宽慰她，便也渐渐释然了。

　　兰瑛是荣家指给荣婕妤的，当年陪着荣婕妤进了宫，前两年似是在叶弘椴面前摔了个玉杯，便被贬去了浣衣局。叶明泱趁着皇帝心里还不好受的时候，替她讨了个恩典，叶弘椴那时自是一口答应，就这样，兰瑛便到了叶明泱身边伺候。兰瑛知道荣婕妤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如今叶明泱倒长成了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不免疼惜。

　　说到底，哪里来那么多早慧的孩子，皇家的孩子早熟，不过是见惯了凉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