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池澈安

9、风铃篇9

　　两个人在草地里躺了许久。午后的暖风送来了远放某处锣鼓的伴奏和男子高亢的喉音。
　　“风哥哥，那是什么？”小铃铛从风子的怀里爬起来，揉着眼睛，驱散刚才酝酿出来的睡意。
　　“好像是唱戏。”风子仔细的聆听，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传来的声音已失了调子，听不大真切。
　　“唱戏？”小铃铛只听过说书，还从未听过唱戏，于是不解的看着风子。
　　“和说书的很像，都是讲故事，只不过一个用说，另一个用唱。”风子解释。
　　一听到故事，小铃铛顿时两眼放光，来了精神。
　　风子知道小铃铛的心思，说道：“走，咱们看看去！”
　　城楼下，戏台上，一曲《杀妲己》正唱到高潮。
　　唱戏的戏文同平日里的讲话说书不同，戏文一句话里总是夹杂着方言，时不时的还拖着要死不活的长音，晦涩难懂的词句听的小铃铛云里雾里。
　　看到小铃铛一脸的茫然，风子耐心的解释：“这出戏讲的是一只名为妲己的狐狸精魅惑纣王帝辛，扰乱朝纲祸国殃民，致使王朝破灭，最后武王姬发率兵攻入城池斩杀了妲己的故事。”
　　“狐狸精是什么？”小铃铛抬头问。
　　“就是勾引男人，吸人精魄的狐妖。”
　　风子回答完了才觉得不太对，对一个小姑娘说这些不但有些早，还显得自己很猥琐。好在小铃铛完全没有在意，换了个话题继续追问：“这故事，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都是流传了上千年前故事了，真真假假的也无从考证，世人就这么传了。”风子答。
　　“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喜欢妲己。”小铃铛观察着周围，当戏台上的妲己被姬发逼上绝路的时候，台下的人的神情都显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和兴奋，甚至有人叫好欢呼。
　　“是，这世上没谁喜欢妖怪，尤其是这种魅惑人心。阴险狡诈的狐妖。”风子肯定的回答。
　　“风哥哥也不喜欢？”
　　风子犹豫了下，喜不喜欢这个问题他从未考虑过，但想到小铃铛涉世未深，一定要灌输给她正确的分辨是非善恶的价值观，风子还是肯定的说了：“不喜欢。”
　　“哦。。。。”小铃铛低下头，咬了咬嘴唇低喃道：“风哥哥，我不喜欢这场戏，咱们回去吧。”
　　风子也觉得看戏对小铃铛来说确实太早了些，而且天色也不早了，索性带着小铃铛挤出人群，往回走去。
　　离开冥月派时风子没有和主人打招呼，现在在外面逛了一天风子也不好意思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回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哪来的打哪里回。风子背着小铃铛又上了墙。
　　翻身落地，风子还没直起身子，就惊觉面前有人阻拦，迅速反应过来的风子一个纵步向后跃去，定下身形，风子抬头一看，来人竟是陈月林，看着架势，还是特意来堵自己的。
　　“风盟主，在赶路啊？很急啊？”陈月林本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但此时的语调却充满着尖酸刻薄的火药味。
　　风子自知理亏，傻傻的一笑，什么话也不说，静等着陈月林的下文。
　　“风盟主大驾，冥月派上下都等着风盟主回来开饭呢，风盟主看是不是可以和我去前厅了？”
　　冥月派是一个素来注重修养身心的教派，全派上下都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按往日，冥月派这会儿早该吃过晚饭了，今日却因为风子而误了所有人的饭点，风子顿觉罪孽深重，这也怪不得陈月林这么大脾气了，更何况，在风子走之前，人家陈月林还是特意到风子那里嘱咐过饭点的。
　　“铃儿？”风子唤了一声背上的小玲铛，想叫她下来，和自己去前厅吃饭，但迟迟不见小铃铛回应，风子扭头一看，不知不觉间小铃铛已经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月林，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了，我先把铃儿送回房里去。”
　　“没事儿，反正也顺路，你把她放下，我们一起过去。”陈月林终究是讲道理的，在嘲讽了几句后，还是贴心的顾及了睡着的小铃铛。
　　难得陈月林体贴，风子却不同意：“铃儿她认生，换个地方睡必须要有我陪着，不然她睡不踏实。”
　　风子说的是实话，刚下山的时候风子考虑到世俗的认识开始时还是睡地上，把床让给小铃铛的，但每次入睡没多久小铃铛就会做噩梦，而且做的是不会惊醒，反倒是一直被梦纠缠苦苦挣扎怎么也醒不来的梦，风子无奈，只得躺在小铃铛的身边安抚她，陪着她，这才得以让小铃铛从梦里解脱。
　　风子不想扰了小铃铛，陈月林却不接受这个理，全派上下都等你开饭呢，你却借口要哄一个小姑娘，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锦心等了你这么久，你却要陪一个小姑娘？你对的起她吗？”陈月林心直口快，直替陈锦心抱不平。
　　风子尴尬，无奈也回应不了陈月林的抱怨，只好安抚道：“月林，替我向锦心道个歉，明天我一定好好陪她。”
　　“要说你自己说去！”陈月林看风子是打定主意不来吃这个晚饭了，顿时气急，心里狂骂着“爱来不来！”扭头甩下风子，独自前往前厅。
　　风子见陈月林甩袖走了，深深的叹了口，也抬脚离去。
　　陈月林快步离去，但一转角就放慢了步伐，她希望风子能该变主意追上来，但硬是慢悠悠的晃到了前厅也没见风子。陈月林失望，怒气冲冲的走向餐桌。
　　陈锦心看到陈月林却不见风子，下意识的就问：“风大哥人呢？”
　　“死了。”陈月林没好气的回答。
　　听到这话，再看陈月林的面色，不用说，陈锦心就知道风子这是不打算来了。
　　“他为什么不来？”不来总得要要个理由，她堂堂一个冥月派的大小姐，不能平白被放鸽子。
　　“还能干嘛，不就陪那个小丫头吗？”
　　陈月林随意的回答着陈锦心，本是无心的大实话，但听在陈锦心的耳朵里就有了别的意味。
　　“又是那个小丫头！这次风大哥回来，身边转来转去的总是那个小丫头！”
　　陈月林知道陈锦心这是又开始吃醋了，但心里烦躁的她也无力去接这个茬，于是便随口扭转了话题：“行了，别管他们了，咱吃咱们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陈锦心就更来气，这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自己亲自选定的，为的就是迎合风子的口味，其中风子最爱吃的上汤大白菜的菜都是自己亲手从地里挖的。
　　“吃吃吃，吃什么吃，不吃了！”陈锦心怒吼着把摆在桌边的离为风子安排的作为最近的一大盆白菜拂到了地上，怒气冲冲的走人了。
　　“小姐，这些饭菜。。。”一旁的下人听陈锦心说不吃了，但陈月林好没发话，也不敢擅作主张，等陈锦心走远了，才怯生生的开口询问。
　　陈月林在风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在陈锦心这里也没讨到好脸色，心里极度的不快，自己凭啥为了他两两头受气？他们不吃没道理自己还要陪着。于是让下人们张罗起桌上的饭菜：“这个，这个那到我房里去，剩下的你们处理吧。”
　　说完，也扭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再说那边厢的风子，背着小铃铛回到房间，替她换下了外衣，将她在床上安置好，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心去前厅给女主人打个招呼，但在门边却听到厅内摔盘子的声音和陈锦心的盛怒的叫骂。这丫头，还是这个脾气。风子思虑，不想往枪口上撞的他，踱步又回去了。
　　屋里小铃铛已经睡熟了，小手楼在被子外面，呼吸平稳。
　　看着小铃铛熟睡，风子的内心也随之静了下来。将小铃铛的手放到被子里，风子忍不住的叹气：“我，终究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