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鸢》笛戈

7、夜半有风(一)

　　是从晚枫林回来的第二天。
　　她又回到了那座云雾缭绕、高耸入云的雪峰。这日无风无雪，淡薄的的日光大片大片地浇在琉璃青瓦上，折射落在积雪上时，融成了一滩炫目的白。
　　木鸢侧身躲在药庐外，紧张地捏着衣襟，低垂着眉眼。因为她心中有愧，不敢直接去探望不执神尊，故而在此小心地偷听着屋内的对话——
　　她听见了昨夜赶来同沈淮商讨对策的留香君说：“神尊背后伤口上的毒名为‘十方寂’，这毒性刚烈，遇血扩散，中毒者身若蛇咬蝎蛰，难受的很，本是出自神木坞木家，可神木坞灭绝十年有余，这毒也早该绝了，今个儿怎么又冒出来了？莫非——是神木坞有人逃出生天，意图复仇？”
　　木鸢心中一顿，眉间也蹙紧，目光低垂。她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和自己说昨天是精通幻术的人化作木祁的模样迷惑她、扰乱她心神，趁机夺走百兽铃。可今天呢？知道了连这毒都出自神木坞，她又如何能继续骗自己？……
　　又听见沈淮缓缓开口：“神木坞尚存时为南亓所奉神族，一家独大的同时却不忘与他家交好，若有人借口将要骗去，或在大火烧山之夜趁乱捎走也有可能的，我们不可单凭此毒便妄加揣测。”
　　沈淮说是这么说，可心底的怀疑还是更倾向留香君所说的那种，毕竟神木坞的毒药——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得到的，更不是谁拿到了就可轻易复制的。但，这些话他不能说。
　　他抬了眼，目光一片清明，余光早已看到药庐在露出的那一片裙角。
　　留香君想了想后道：“也是，十年前那钞燎原之战’也没你们空雾山什么事，要复仇也没理由冲着你们来。”毕竟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是东亓赤云城挑起的，若要报复，其对象首当其冲的便是赤云城。而赤云城至今还好好的，这不，赤云城少主前两日还来这空雾山比武呢。所以他想，“诡兵”若真是神木坞的人，怎么着也不会先来挑战这出了三大神尊的空雾山吧？这和送死没什么差别。
　　顿了顿又道：“唉，算了，琢磨这个干什么，去哪弄缺失的药材都不知道呢，想多了累。”
　　可抱怨了一句后，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竟不由得一惊，又忙说：“长鸿君，你说，你们空雾山药材怎么缺得这般及时？……会不会是他们早已计划好了，在伤不执神尊前就开始封堵我们的路子？”
　　沈淮的目光也沉了下来，眉头蹙起，像是在思考这中可能一般，修长的手指屈起，一声一声地叩着书案：“空雾山常年药材不会虚空，纵有不足也有专门药童专门采买。如今单最为主要的茴清草空虚，确实令人猜疑，可若是你的推断成立，那——空雾山怕是早已被卷入他们设计之中了。”
　　“可不是吗！我想想都觉得有点心惊的。你说要真是故意的，那这得多早前就下手了啊？要控制空雾山药品采买，还要引不执神尊下山，这可不是什么人都干得来啊！”想了想，他又问：“不执神尊此次下山所为何事？”
　　“亲身调查诸多家族族长造埋伏、暗杀一事。”
　　“你觉得此事比龙渊一事更为紧急？于不执神尊而言，此事比神尊像更为重要？”
　　沈淮眉间蹙起，隐隐听出了此话中另有他意，问：“留香君此言何意？”
　　留香君一拍桌子：“我怀疑，不执神尊被人设计了。”他左顾右盼，又压低了声音：“你想啊，这件事比起桀龙出世、生灵涂炭而言，是不是没这么重要？毕竟身为各家家主，自有本事，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人拿捏的人啊，况且你再回忆一下他提起神尊像裂纹一事时，是什么表情？紧张吧？沉重吧？我没看过我都知道，毕竟那化作神尊像的不迷神尊可是他亲弟弟啊，别说一个不悟神尊放那，就是磊成山的不悟神尊镇在那里，他这个亲哥哥怎么着都要过去看的对不对？。在这种时刻，在你们空雾山又不是人都死绝了之前……啊我说这个没有恶意你不用把眉头皱得这么紧……我有点害怕。”
　　留香君咳了一声缓缓尴尬后又继续道：“我继续说啊。你想啊，如果不执神尊在这种情况下还亲自去调查，那山下必然发生了什么事，让不执神尊觉得比神尊像更急，对不对？”
　　沈淮缓缓点头。留香君便继续说道：“那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不执神尊决定更急？长鸿君，你想一想。”
　　“莫不是——神尊收到近日将有家主遇害的消息？”事情分个轻重缓急，若是这件事的话。虽不及龙渊神尊像一事更重要，却比龙渊神尊像一事更急！
　　“哎！对啦。”留香君点了点头又接着说：“但我想啊，这种消息是谁传的呢？总不能是那组织自己传的吧，那样天界有千万种办法调查出他们藏匿之处，太危险了。所以——”
　　他眯起双眼，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说：“我估计，是天界的人传的。不执神尊回来前都接触了什么人，或是收到什么信，以及近期负责你们空雾山采买药材的药童有没有什么异常，你能查的就查一查，能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听完留香君说话，木鸢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天界的人传的？……那岂不是有人串通了“诡兵”意图作乱三界？这么一想，竟更令人心惊。
　　而且空雾山上万年来一直避世不沾俗世纷扰，此次竟也被卷入其中……
　　“诡兵”摆明了要搅乱玄门浑水，可他意图如何，有何动作，他们却一无所知。他们在明，敌人在暗，总是令人难以心安。
　　又想到昨日所见的，不执神尊背后的伤口。木鸢心中一紧
　　不行……这件事她要弄个清楚，至少确定——
　　这些事情，究竟是不是神木坞的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