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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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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衡戴着碧绿色的披风,手里拿着相同的款式,静静立在门口等候着。
他抬头望天,犹记得第一次来到白府,母亲紧紧牵着他的手,她在大厅上对白殷盛说,不想再住在府外。白亦初不过三岁,摇晃着小腿,坐在白殷盛的腿上,天真无邪的望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
那天他的父母二人说了什么,又商定了协议,他统统忘了。只记得一个圆嘟嘟的小脸忽然对他展颜一笑。母亲说,这便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但是他大可不必理睬他,用心攀爬,将家业据为己有才是首任。
他对身外物没有母亲那么执着,但依旧听从了她的意思。
只是看着那天真的脸孔一天天长大,那眼角下的泪痣越来越动人,每多见一面,心便沦陷一分。
白亦初成人后,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有所企图,逐渐疏远了他。去年开始对他直呼其名,后来干脆闭门不见,一旦碰面,便冷嘲热讽,争锋相对。
只是他以为我贪图白氏家业,殊不知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呵。掌控住白家,还怕他逃脱得了吗?
今日他却说要管理店面,是想分占家业,还是一时心血来潮呢?
无论哪一种,他终是愿意亲近自己了,总好过同那来者不善的单炎厮混胡搅。
思绪正纷飞,忽然听见后方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出现了讶异,欣喜。
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佩戴了与他同款的玉佩,随着他步伐间轻轻摇摆,直直荡漾到他心坎里去。手里执着一把扇,仔细一瞧,那熟悉的流苏,檀香木的扇骨,不正是自己千方百计寻来的礼物——在白亦初前年生辰的时候,他听闻他睡眠浅,烦躁易怒,便打听着有什么可以安神定心的小配件,最终敲定了这把儒雅的扇子,派人以高价从黑市上买下了。
本以为他都扔掉了……虽然他心知被留下,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东西深的他心,可是这般光明正大的展示出来,却是头一回。
他轮廓分明的脸柔和几分,“你来了。”随即将披风递给他。
车远辰接过披风,轻快的绑上,又整了整衣领,“走吧。”
二人先后上了马车,白洛衡动了小心思,只叫了一辆马车:为的是多与他独处。
车远辰还有不少店里的事想问他,自然也不点破。
沉默半响后,白洛衡沉声道,“今日我要去东面的粮油店巡查账本。你待会也看看,如有不懂的,皆可问我。”
车远辰忍住一肚子的问题,冷冷点头,便将脸转向一旁的小窗口,好奇的张望这个陌生的世界。
白洛衡已经好几年没有和他独处,还能挨得这么近而不被反感,一时之间话也多了点,“有想去的地方吗?”
车远辰想起白亦初最爱去的几个地方……都是可以“偶遇”单炎的场所,心里一寒,摇头道,“没有。”
“那待会查完账本,随我去宜居楼小坐?”
车远辰条件反射的想点头,转念一想,木然道,“免了。我只是想和你学管理,不是出来散心的。”
白洛衡吃了个闭门羹,却丝毫不恼怒,“宜居楼那新出了一款点心,名字是凤凰呈祥,据说美味无比……”
如果说白亦初是个吃惯山珍海味,对美食毫无讲究的人,那车远辰便是一个大写的吃货,并且无肉不欢。被白洛衡三言两语一勾,顿时来了兴致,“凤凰?听起来不错。”
白洛衡看他神色,便知道成了,果断掀开马车的布帘,对外说道,“待会派人捎信回去,我们中午在宜居楼,今晚归。”
车远辰撇撇嘴,心知白洛衡是顺着竹竿往上爬了,也罢,迟早得和他拉近关系的,虽说不能过渡得太快令他起疑,但是按照白亦初的回忆,如果一点点进展……恐怕单炎会先找上门来了。毕竟两人在没有捅破窗纸前,可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他的目的性也很明确,便是攀附白亦初得到好处,然而没想到白亦初愚蠢得对此人献出真心,该说单炎坏呢,还是白亦初死蠢呢!
现在两人有点“闹别扭”,但单炎绝对想不到白亦初已经“换人”了,估计磨刀霍霍准备下一轮攻势呢。
沉默了会,车远辰想了想,打破了僵局,“粮油店生意好吗?”
“粮油利润薄,收入支出却是最频繁的,老百姓可以少买点衣服,粮食油盐却是少不得的。因而账本比较乱。我不定时会上门抽查,防止有人作假。掌柜的是我们白家多年的忠仆了,你待会见到了他,切记不要多言。”
车远辰点点头,心道,白洛衡这哥当的,真是无可挑剔!明知道他起了争夺的心思,之前二人又闹得不欢而散,依旧对他毫无芥蒂……难怪会因为白亦初病死榻前,这么在乎自家弟弟,实在罕见……
随着车夫“吁”的一声,白洛衡先行下车,体贴的让车远辰扶着他的手落地,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铺最里面的休息间。
车远辰解开披风,随手递给仆人,记忆中不止一次来过这儿了,早已轻车熟路,暗暗咬牙,这单炎,最喜欢约在这里见面,想必早把他家的粮油店面看作囊中之物了吧!
掌柜黄伯正掏出账本给予白洛衡,眼角一扫,忽然看见了白亦初,吃惊道,“小少爷?”
小少爷素日都是午后过来,再同单家公子离开,他心知是为了避开早上来查账的大少爷,怎的今日转了性子,二人一同前来?
难道是自己的账本出了问题?他狐疑的看向一旁的管帐先生,只见他身子微微发抖,顿时又惊又怒,难道此人背着自己私吞盈利?
却听小少爷笑道,“我下次还来,只不过,是早上。”
这边白洛衡自然清楚他的言下之意,想起单炎曾经在这店门口替他围上披风,白亦初微微仰脸,眼神写满了依恋和信任,他的神情瞬间冷淡,生硬道,“最近的账本都在这了?”
“是的大少爷。”
“我看看。”车远辰随手抽取了一本,密密麻麻的字体,重复又拖沓的记账方式,令他皱起了眉头。
黄伯向来只服气白洛衡,从未将纨绔子弟的小少爷放在眼里,如今见他皱眉,只当他看不懂。略带怠慢的,他完全没有上前解释或者指点的意思。
可是接下来车远辰的话令他如遭雷击。
“这账本有问题。”
黄伯年过半百,常年和商人打交道,虽火冒三丈,依旧不温不火的问道,“少爷请讲。”
“你看,这是上个月中旬的,米售出2袋,一袋百斤,却是只写了百斤,前面含糊的加了个贰字,很不巧,和百字隐约重叠。下面是当日的总数,便少了百斤米的数额。”车远辰冷笑,“掌柜的不偷则已,一偷就是百斤米呢。”
黄伯将账本拿到窗边,借着光线仔细辨认字迹,心惊肉跳的发现小少爷说的是实话,勃然大怒,转身一看,管帐先生的已经扑通跪下,哆嗦着说,“钱我还你,我是有原因的,求少爷不要将我送官府,我家有妻儿,都靠我一人养活,万万不能坐牢啊!”
白亦初心里有数,他可没有忘记单炎在这的耳目,便是这管帐先生!虽然用的手段是收买加胁迫,让此人在原著打垮白家的阶段,暗地里为他办了不少事!
单炎狡猾着,月初月末均不能作假,毕竟白洛衡的习惯是先心算几道,再拿算盘加上全部的数额。前面后面都对了,中间密密麻麻的数目,往往会跳过。
可怜白亦初,只当此处为见面地点,一直被蒙在鼓里!背地里被这二人当作笑柄!
白洛衡冷冷道,“将钱上缴,错的账目都指出来。这事就交给你了。”
他意味深长的望向黄伯,虽然没有只言片语的指责,却是不怒而威,让他直冒冷汗,大气都不敢出,只低低应声,“是。”
“等等。”
白亦初拦住揪着管帐先生就要出去的黄伯,心平气和的说,“我有一个记帐的好办法。具体格式你招到新的管帐先生,再知会我一声。这次切记,要找身家清白,口碑不错的。”
原本轻视于他的黄伯此时毕恭毕敬的弯腰道,“是,小少爷。”
屋里人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了,车远辰长吁口气,忽地听见身边人轻声一笑,“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偷师的。”
“和谁?”
“你不会想知道的。”
车远辰意有所指,聪明如白洛衡,自然想到了单炎,顿时苦涩难当,不自觉道,“他就这么好?”
车远辰正色道,“不好。刚才那管帐先生便是他的人。”
白洛衡呼吸一滞,半信半疑道,“你……”不是和他关系很好的吗?
“一开始以为他值得深交,后来发现此人居心叵测。我前天试探了他,果然露出了真面目。这一年来的交心,算是白费了!”
白洛衡可不糊涂,过去的事他一清二楚,或许连白亦初都不知道自己经常跟在他们后头……但是如今二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白亦初甚至主动远离了单炎,实在难得可贵。不好好把握时机,便不是他白洛衡了。
只是白亦初变化太快,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容貌气质,一举一动,依旧是自己熟悉的人,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