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渔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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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元五年七月，夜。
当晋江城内的万家灯火渐渐熄灭，这夜晚才露出真实的面目来，漫天的繁星，如撒盐一般遍布了整个天空，而那一轮明月，在闪烁的星光中渐渐消散了那皎洁如玉的光辉，略显黯淡地挂在天空中。
而晋江城的夜里，除了那星光与月光，最亮堂的莫过于贯穿了整个城市的晋江，一路蜿蜒而下江南，波光粼粼，将整个星空都装在里面，倘若是有商人夜里赶路，那更是不得了，火把灯笼油灯将整个河里照得是亮如白昼。
晋江出了城蜿蜒一百里外便是南山，此时夜深人静，凉风吹起了半山腰上一处凉亭的白色轻纱帐幔。
轻纱拂过，露出石桌前坐着的一名妙龄女子，身着一身华贵却不繁复的素色织云锦长裙，正是琅嬛阁少阁主楚姮：“之前答应王爷的事情我已经出手了，相信今晚上就会有结果，王爷何必这么着急，又派你过来寻我。”
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跪在地上：“王爷也不是催促的意思，少阁主办事向来放心，就是王爷说京中的时机到了……”
没等黑衣身影说完，楚姮不耐烦蹙了眉，素手一挑桌上古筝的一根琴弦，只听得一声清脆地争鸣，肃杀的曲子飘荡在半山之上，惊飞了一只在枝头上半寐的乌鸦。
“呱……”
是那只被惊飞的乌鸦正仓皇飞走。
扑棱棱，又一大群鸟飞了起来。
江中，为首的船只突然有两个人撩帘出来，站在船头上张望。
“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会有乌鸦的叫声。”为首那个络腮胡子狐疑道，作为贩卖私盐营生的人往往都小心谨慎，更何况他们不止单单贩卖私盐这么简单。
旁边穿青衫的男子四处看了看：“赵爷，这晦气的扁毛畜生瞎嚷嚷，应该不会有事的，这晋江我们可都走了不下百趟了，半夜乌鸦叫也不止听过一两次。再说了，咱们背后可是京城那位，出了事也有人兜着。”
想到京中的那位人物，络腮胡子稍稍放下心来：“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今天眼皮总跳，就要到南山渡靠岸歇息了，都机灵着些。”
这句话出口，身边人就吆喝要众人打起精神，仔细注意周围环境。
按历来这个私盐贩卖船队的规矩，趁着夜晚与关防暗中操作出关南下，然后在南山渡靠岸，歇息至次日白昼继续赶路。
南山渡自然是有人接应的，那提前赶到的人拎着灯笼在岸上看到船队来了，两只手指放进口里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而船队上也回了几声口哨声，船这才缓缓朝岸上驶过去。
停靠完毕，船上的人也都陆陆续续从船上下来准备在码头扎营休息，每条船上只留下几个看船的。
青衫男子看到络腮胡子来来回回盯了船队方向好几次，笑道：“赵爷，你也不是第一次办事的，怎么就怕成这样，走走走，我们兄弟俩喝两杯压压惊。”
青衫男子揽着络腮胡子的肩膀往刚扎好的帐篷走去，突然听到几声巨大的浪花声。
“哗！”
“哗！”
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在水里的黑衣人通通飞身跳了出来，直取那装满私盐的船上，如入无人之境，收割着留在船上守卫的人头。
络腮胡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大吼了一句：“抄家伙，有人抢货！”
这句话刚喊完，在岸上的人才纷纷清醒了过来，却不料岸上后方也传来了震天响的喊杀声。
络腮胡子回过头去，只见本来是一片黑暗的南山渡，此时被无数官兵高举着火把照得恍如白日，深吸了一口气，那官兵挤挤攘攘，哪里是这个船队的人能对付得了的，索性高声喊道：“不知大人前来是有何事，我们可都是本分的生意人。”
“本分的生意人？本官听说今晚有人运大批私盐去贩售，可不是什么本分人。”当头着白色常服之人骑着一头高头大马，听到络腮胡子说话，驱马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轻蔑地一笑，“搜！看看着船上到底有什么！”
络腮胡子的脸一抽，这船现在已经被黑衣人所占据了，但是毕竟事情还没摆到明面上来，张开双臂拦下正要列队上船的人：“大人，我们真的是本分人，是帮靖王殿下做些小买卖的。”
那白衣常服男子一愣：“靖王殿下……”
络腮胡子以为有救，大喜，上前掏出一份通关文书，文书上盖的正是靖王的大印，白衣常服男子大手一捞便丢到后面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手上：“拿好了，这是靖王的罪证。”
络腮胡子本来笑得谄媚的脸马上僵住，听这话的意思是靖王出事了，眼见着那些兵勇又动了起来，络腮胡子心中发狠，振臂高呼：“兄弟们，抄家伙！”
“啪！啪！啪！”一连串清脆的鼓掌声，原来是那名青衫男子：“素来听说兵部侍郎马大人铁面无私办事利落，闻名不如见面，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连靖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要诬告靖王殿下，啧啧啧……”
那青衫男子一脸笑呵呵的模样，然而在其掌声过后，却不知在哪里，又冒出一群人，将官兵团团围住：“靖王殿下早就得到风声有人要陷害他，我们在场这么多眼睛可都看着呢，你刚刚伪造了一份文书要陷害靖王殿下。”
那白色常服男子显然没见过有人竟然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
“来人啊，我们为靖王殿下办事，路遇劫匪，还不全数剿灭干净！”
话音刚落，白色常服男子便听到震天的兵戎相交之声，这兵部的人马和船队终于打了起来。
而这场鹬蚌相争的戏码，显然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还没登场——渔翁。
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内，赫然藏着一个四百人的军队。
“将军，他们打起来了，我们要出手吗？”前方斥候兴奋地回来禀报。
穿着玄色铠甲的将军一脸慎重：“再等等，姑娘说了，要等他们打上一刻钟，咱们再上前包饺子，把他们全端了，否则到时候贤王怪罪下来，就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
一刻钟毕，眼见着兵部侍郎带出来的人马死的死俘的俘，那将军一打手势，只见一人兴奋地展开一面大旗，上面赫然绣着一个大大的沈字，如猛虎下山，猛兽出林，那刚刚还志满意得不把朝廷官兵放在眼里的船队瞬间就溃退了。
“一个不留！”
这是沈将军的命令，更是贤王的命令，没有人质疑为什么要全部杀光，带来的人都是亲信与死士。
不到一刻钟，这南山渡的腥风被鲜血一浇更为可怖，四百精兵如修罗恶鬼，了结了船队与兵部的生命，先前探路的斥候舔了舔手上的鲜血：“报，完成任务。”
“收拾战利品，回营等候命令！”沈将军坐在马上微微颔首，下了这个命令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用火折子一点，只听到砰地一声，南山渡的上空炸开了一朵艳若牡丹的烟火。
“噔……”
半山的琴声恰恰弹到最后一个音，那名黑衣人最早看到，喜不自禁道：“少阁主果真是神机妙算，看样子是得手了。”
楚姮面色一直不冷不淡，一双凤目微微抬起：“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神机妙算，人也都是贤王的人，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那兵部侍郎是太后的人，本来太后是想给个便宜差事，靖王的老底基本上都被咱们挖出来了，这个私盐船上今晚上可不是单单运盐这么简单，私通他国，这么大的一个功劳，兵部侍郎的官还不知道要升到哪里去呢。”
黑衣人不置可否：“太后娘家近些年可不是猖狂着吗，外戚已经不止单单是干政了，我看都要夺政了，皇上如果不是王爷一直帮忙，还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楚姮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上蒙了一层寒霜：“你方才说时机到了？”
黑衣人这才想起贤王所交代的事情：“王爷说，已经跟皇上达成共识，只要少阁主进京，那么就能安排少阁主进宫。”
“怕是不只单单进京吧，比如说还要答应做那个沈将军的妹妹，冒着沈家女儿的身份入宫，成为今上的宠妃……”
“呃，”那黑衣人分明愣住了，“属下不知。”
楚姮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也没有打算说什么，你也无需紧张，回去告诉王爷，事情一切如计划进行，我也答应不日后会回宫，不过当年我是悄悄地出了京城，这一次，我就不打算再悄悄地回去，你就这么跟王爷说，他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的，退下吧。”
那名黑衣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听到了退下的命令，垂下眼眸，遮住那尚未褪去的惊讶。
她说的，全都对了。
黑衣人已去，南山的半山腰上只剩下楚姮一个人，只见她的手轻放在弦上，微微一抹，与之前凌冽的曲子不同，这一首倒是柔和的小调。
那是楚姮的娘亲教她的曲子。
九年了，楚姮再一次弹起了这首曲子，指法虽然生疏，然而却一点都没有忘记。
这首曲子，与那楚家被灭满门之仇，一点一滴被记起，如同埋下的陈年老酒一般被揭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鹜与沉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渔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