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竹隐 ...
-
十一月初的夜晚,庚乐县向府的赏月亭里,萧景穹拿着玉杯自饮自酌。他身着淡蓝银纹长衣,肩上披着黑色貂绒大氅,发髻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他明亮的眼眸在微蹙的剑眉下显得愈加深邃。他看着庭外的修竹,用泛白的指节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回廊里走来一个戎装青年,他黝黑的皮肤和健美的体型得益于多年军旅生活,他在亭外停住脚步向亭中拱手道:“瑞王殿下,严恪将军已于一个半月前班师回朝,不日就将到达京城。旧时各部也在陆续赶来,十日之后便可齐聚庚乐县,届时向华会整编军队。京城的户部王尚书、兵部季尚书、礼部赵侍郎等人均已接洽,不知瑞王还有什么指示。”。
萧景穹向他颌首道:“秦琅,你做的很好。近日辛苦你周旋各处,如此看来半月之内便可起兵北征,这几日你筹备之余也养精蓄锐一下。”
秦琅看着萧景穹手中玉杯酒残,便上前斟满酒:“末将有些疑惑想问王爷。”
萧景穹微笑道:“但说无妨。”
“王爷历来大战前筹谋审慎、深思熟虑,怎么这次却把调兵遣将的大事让末将操持?莫不是王爷此次有万全的把握?”
萧景穹心知这个疑问秦琅早就有了,便也不怪他直言犯上:“此次出征乃是夺我幼弟的皇位,你我并肩作战多年,自然知道我的秉性,我原不想再回到皇城里做到那个位子上。”
秦琅正色道:“皇位本就是王爷的,肃宗能当皇帝都是李拓那个狗贼捣的鬼,何况肃宗昏庸无道,王爷北征也是顺应天意人心。”
萧景穹闻言眉头一皱,顿时他那如雕刻般俊朗的脸庞便有些严俊了。
秦琅自然知道萧景穹那双眼睛在愉悦时是怎样的温润如玉,而在饱含怒意时又是怎样的冷若冰霜。他忍下心中委屈,一板一眼的说道:“末将僭越了,请王爷责罚。”
萧景穹看着秦琅眼中隐忍的酸楚,心知这个青年多次舍命护卫自己的原因,一时有些尴尬,哪里还真会责罚他什么。萧景穹只是淡淡一笑道:“你多日操劳也该乏了,早早歇息吧。”
秦琅低头道了谢,便拱手转身离去。
不多时,竹林深处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影单薄的男子,他眉眼带笑,恭敬地向萧景穹单膝跪地说道:“福狄给王爷请安了。”
萧景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知刚才的情景福狄必是看了个七七八八,懒得和他多说,便道:“你就是来请安的?”
瑞王既然没有让他起身。福狄只好半跪着回复:“王爷果然所料不差,肃宗确实曾以站姿不雅为名在宣政殿上杖杀过四个大臣,据说鲜血都溅到了红漆柱上,小太监们用水洗了五、六遍才将石砖上血迹擦干净。不过这四人都是捐来的官,暗地里也做了不少收受贿赂、徇私舞弊之事。至于那后宫里,消息来源虽然极少,福狄倒也打听出,肃宗刺死的嫔妃宫女多不是良善之辈,只是肃宗嗜好血腥,多数女子的死状都较为凄惨。”
萧景穹深蹙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五年前父皇突发急症驾鹤西去,在边关苦战的他被李拓派来的杀手刺成重伤。虽然他以金蝉脱壳之计逃走,但李拓却宣称瑞王已战死沙场,连其“灵柩”都已经入了皇陵。待萧景穹养好伤后,幼弟萧景宸已然登基,而李拓也成摄政大臣,权倾朝野。五年来,萧景穹游历四方,考察各地民情,结交四海的才俊富贾。他却没有考虑过回到京城去和幼弟争那个皇位,在他心中,幼弟天生聪慧、性情又刚毅果断,实在是适合做皇帝的。但半年前,朝中多位大臣知道他的行踪后,竟然联名请求他回朝上位,还以江山社稷之重来游说他。萧景穹虽然同意北征讨伐李拓,但他委实不相信幼弟会成为他们口中昏庸无道之辈,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见瑞王思绪万千,福狄半跪的身影几不可见的晃了几晃。
萧景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赏月亭中,他忍住把酒杯扔向福狄的冲动,暗想不如也找个跪姿不雅的罪名赏福狄几个板子。萧景穹拿着空酒壶晃了晃,神色淡淡的说道:“许久喝不到新酿的槐花酒了,明早弄一壶送我房里吧。”
福狄脸色煞白,槐花都是六月开的,这大冷天的哪找去。
萧景穹施施然站起身,潇洒地走出赏月亭,看也不看跪在地上苦思冥想的福狄。黑色的大氅衬托出了他无双的英挺身姿,腰中所系的白色玉佩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摇晃,而玉佩的形状正是那六月里才开的一串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