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如顾》柠檬汁儿

4、第四章

　　她抬起手背扶了扶额头，迅速和恢复冷静，给自己方才无理的举动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好意思，顾总，我喝多了，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顾晟不发一语，只是走到车边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我送你回去。”
　　安宋看着那辆车，收回视线又看了看车边面无表情的顾晟，摇了摇头，“不……”
　　话才开了个头，便被顾晟截住了，“好歹你也是因为公事喝成这样，要是回去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公司可担不起这个责。”
　　顾晟一脸平静，好似这真的是一个公司老板对下属再自然不过的体贴，安宋若是再拒绝，反倒显得矫情了。

　　安宋和顾晟皆坐在后座，两人各安一隅，中间空得能几乎能再坐一个人，车内安静得可怕，安宋想起方才顾晟所说的话，扯了扯嘴角。
　　自己喝成这个样子，究竟有几分是为了公事，有几分是因为这些天累积的负面情绪需要宣泄，谁知道呢？
　　她侧了侧身，方才闹了那么一场，如今胃里也不太舒服，索性侧身将头抵着车窗，闭目养神。
　　顾晟目视前方，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抿紧了唇。
　　车子很快抵达，再往前走不好掉头，安宋便让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低声说：“多谢顾总，我先回去了。”说罢，便推门下车
　　谁料，顾晟从另一侧也跟着下车了，看着黑漆漆的巷子开口：“我送你进去。”
　　还没等安宋回答，便抬脚率先朝前走了，安宋只得跟上。
　　白天下了雨，巷子里凹凸不平的地面积了不少水，安宋低头看着那些污水时不时地溅在顾晟的皮鞋上，心思有些恍惚，若不是自己，顾晟只怕一辈子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吧。
　　心中想得入神，安宋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和顾晟落下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顾晟回头看见安宋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冷不丁地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而牵住安宋的手带着她朝前走。
　　安宋一愣，下意识地挣扎，顾晟却反而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她抬头看向顾晟，只能看见他冷淡的侧脸，一如令她夜不能寐的梦魇一般，困扰着她这五年来的日日夜夜。
　　安宋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中突然不可抑止地传来一阵钝痛，这算什么？这样算什么顾晟？
　　她赌气似的，用力要将自己的手从顾晟手中抽出来。
　　只是顾晟似乎只是嫌她走得太慢了，所以才拉着她走快些，所以走出巷子口的时候便松开了安宋的手。
　　安宋没料到这一遭，已经积攒了全身的力气准备把手抽出来，然而顾晟却在此时放开了她，她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竟是“啪”地一下坐倒在身后的污水堆里。
　　臀部被砸得生疼，身上脸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污水。
　　顾晟背对着她，察觉到不对劲时，转身已经来不及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泥水里，他的眼眸深沉，看不住意味。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宋，眼神颇有些冰冷，如同那个雨夜。
　　顾晟的情绪转变的太快，令安宋有些猝不及防，她甚至都根本不明白顾晟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他，就像五年前，她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赶了出来，时隔五年，安宋终于承认，无论两人曾经如何亲密，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走进过顾晟的心，所谓的爱情不过就是自己的一场独角戏罢了。
　　安宋从水坑里爬起来，身上沾了污水，湿淋淋的，她擦了一把头发，真狼狈啊，她低头就要越过顾晟朝里走。
　　顾晟却开口喊住了她，“工资低的话可以跟公司提，尽早从这里搬出去吧，住这种地方不安全，照顾好自己。”
　　安宋背对着顾晟，听见他大步踏着水离开，她站在原地始终没有动，直到身后没了声响才缓步朝楼上走。
　　过去的五年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不仅如此，今后的五年，五十年她都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她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安宋了，她没有了依靠了。
　　安宋按照惯例泡了一杯咖啡送到总裁办公室，她愣住了，坐在办公椅上的人赫然变成了顾晟。
　　顾晟看见她愣在门口，扬了扬手，表示不喝咖啡，让她出去。
　　安宋慌忙退了出来，默默将咖啡倒进水池。
　　她原以为顾晟只是和上次一样，只是来公司露个脸，但是一连几天过去，他都准点来公司报道，倒让公司里一众女员工激动不已。
　　“叮——”
　　电梯门开，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安宋抬头，看见一个妙龄女郎目不斜视地朝总裁办公室走了过来。
　　女人穿着蓝色的吊带及膝裙，肤白若雪，明眸皓齿，眉目生动，她抬手撩了撩头发，无名指的钻戒光耀夺目。
　　安宋回过神，站起身来拦住女人，“不好意思，请问您找谁？”
　　女人冷不防被人拦住，有些不高兴，“这一层还有别人吗？难不成我找你？”
　　安宋面不改色，仍旧带着得体的微笑，“您有预约吗？”
　　女人冷哼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笑话，我找顾晟还要预约？”
　　安宋正要说“没有预约我不能让您进去”，却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女人的眼神一瞬间亮了，弯着眉眼对着她身后喊道：“阿晟！”
　　安宋的手缓缓垂下，转身看向顾晟，他只着一件白衬衫，西装外套被挽在臂间，面上虽不动声色，眼神中却有柔意，安宋退到一旁，原是她有眼不识泰山了。
　　顾晟在办公室里听见夏一的声音这才走出来，他似是看不见安宋一般，抬手朝夏一招了招，“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夏一娇俏地走过去，挽住顾晟，两人一同朝外走，霎时间，整个楼层只能听见女人清脆的声音，“我们一会去吃什么啊？我都快饿死了。”
　　安宋虽看不见顾晟的表情，却听见他的声音充满笑意，“你前两天不是还嚷嚷着减肥？”
　　夏一在他腰间轻掐一记，语气不满道：“要你管！”
　　两人已经走远，安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收拾东西下班，她突然发现，她从来没有观察过顾晟的手，她怎么都想不起来那里是不是也戴着一枚戒指，她的脑子乱了。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安宋已经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没有看屏幕便直接接起来。
　　“喂？”
　　顾远顿了顿，“你怎么了？”
　　安宋没料到顾远此时会给她打电话，事实上，两人联系的次数少的可怜，她抬手看了看表，已经6点半了，她竟发了一个半小时的呆。
　　她拿起包朝电梯走去，“没什么，有什么事吗？”
　　顾远明知她心里有事隐瞒，却也没再追问，道：“你没上班吗？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很久了。”
　　安宋摁电梯的手略停了一停，“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远转头看着大厦门口，轻敲方向盘，语气慵懒，“没什么事，找你一起吃个晚饭。”
　　安宋抿了抿唇，她今天实在是没心情再应付顾远了，“我没时间，也没心情。”
　　顾远敲着方向盘的动作停住了，“就吃个饭而已，安宋，你不用防我跟防洪水猛兽一样，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快下来。”
　　安宋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将手机放回包里，皱紧了眉头，心中烦躁，早知道跟他说自己没上班好了。
　　一出大厦，果真看见顾远那辆宝马停在路边，她神色恹恹地走过去，顾远下车给她拉开车门。
　　安宋却没有上车，“我今天没心情和你吃饭了，我自己回去吧。”
　　顾远仍旧保持着一手拉车门的姿势，“吃饭而已，不会耗费你多少精力，我明天就走了。”
　　安宋原以为他说是来出差的只是个借口，没想到还真有此事，在她愣神的这功夫，顾远已经将她塞进车里了。
　　安宋跟在顾远身后，始终打不起精神。
　　餐厅人满为患，他们运气很好，正好碰到有人要离开。
　　两人跟随侍者朝餐厅里走，正好与要结账离开的两人迎面碰上，安宋心中“咯噔”一声，攥紧了背包带子。
　　顾晟看见眼前的两人，也是一愣，随后眼神中的惊讶便变成了讥讽，嘴角虽还挂着笑，但笑意有些凉，“巧了。”
　　夏一见了顾远和安宋，也十分奇怪，指着安宋和顾远，眼神左看右看，“欸？阿晟，这不是你秘书吗？怎么……？”
　　顾晟也盯着安宋和顾远，忽然低头，轻蔑地发出一声轻笑，周围人声鼎沸，顾晟的声音轻极了，像是一滴水滴入沸腾的锅中，很快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