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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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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旋峰一派宁静祥和。
归剑宗天池峰峰顶却突然响起一声炸雷。其威势巨大,连长老们见了也不免心生畏惧。
天池峰这一道白日雷霆,却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归剑宗的掌门人正在发火,而掌门人的怒火自然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
原本在闭关的掌门人忽然收到了来自青旋峰的传信,看过信后的掌门人立马一脚踹开了设了八十一道结界的闭关洞府,其怒火之盛直教天池峰青天炸雷。
雷光之绚丽,雷声之震耳。归剑宗的弟子们都看见了也听见了。
青旋峰那位自然也是。
可却凡此时已不在青旋峰。他驱动着轮椅,刚好到了归剑宗与外界的交界处。
一方竹林,竹林中一小道,道路旁伫立的青石已有许多年头,鲜红的字迹却还很清晰。
上刻:九霄凌云,万剑归宗。
——此乃,归剑宗。
听着那一阵雷声,却凡一手抚着那青石,愉悦道:“要不要,先去江南转转?”另一只手还捧着那盏热茶。
此刻倒是觉得轻松,可半月后他就不这么想了。彼时若是让他重新来过,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离开宗门的,至少要等到伤势痊愈以后。
因为这次开溜,他又遇到了那个人。
老对头,亦是冤家。
半个月能做些什么?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司清弦从归剑宗一路游玩到江南。
四月,即使是江南这处,桃花也快谢得差不多了。岸边的柳树迎风舞动,映在碧波荡漾的江水之上,不知是柳树扰乱了江水,还是江水惹乱了柳树。
有女子在柳树下张望,纤纤玉指,捏了锦帕,掩面轻笑。隔岸一人坐在轮椅之中,手捧一盏茶,覆了薄被的双腿上放着一株刚折下来的桃花。
桃花将谢,此刻的颜色竟是极为艳丽的。
桃花灼灼,公子却如玉温良。
他静静地坐在对岸,望着江面,波光粼粼,尽映入他的眼中,但又好似什么也没有。
有人说,一眼万年,天地为之静止。
良久,他打算驱动轮椅离去。侧过的半张脸颊旁垂落几缕青丝,还可见其淡淡的伤疤。
忽然一片柳叶凌空而来,划过江面,惊起一道雪白的浪花。其气势汹汹,似故意而为,要轮椅中的人想忽视都不行……
轮椅中人伸指,捻住那一片柳叶,竟是毫不费力,从容自若。这才又缓缓回过头来,循着方向望去。
在接住柳叶的那一刻,司清弦已知道这人是谁。柳叶上残留的内息,让他也不免为之一惊。除了那个人,还有谁呢?
临江楼阁,凭栏一人。
紫衣,墨发,眉映朱砂。容颜堪比神魔者,当属其霸气凛然。
司清弦神色未变,显然不出所料。
紫衣人居高临下,与轮椅中的人隔岸相望。蓦然一笑,有倾乱三界之能,此刻犹似自语:“果然……是你。”
眉间的朱砂此刻如泣血般闪烁着妖冶的红光,他缓缓道:“果然是你,却凡,司清弦。”
此番低语,竟无意中带了几分缱绻之意……
像是对着情人的语气。
……
明明隔着江水,却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司清弦抬头望着那紫衣人,眉梢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挑,忽略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垂眸捻下一瓣桃花,道:“阁下赠叶之礼,司某便以此花相报。”
说罢凌空一指,花瓣在空中辨不清残影,眨眼间,却已在紫衣人指间。
有高人曾云,武功练至化境,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凡人不识两人身份,只得惊艳感叹。
司清弦摸了摸自己脸上还未消退的伤疤,开始暗自琢磨要如何才能避免一场打斗。自己两年前被这人打成重伤,至今伤势虽有好转,但掌门人为免他在痊愈之前就任性作为,便封了他大半的功力——此时若是与这人对上,就不知还能不能有命回去了。
方才那举动,实在是太冲动了。
司清弦苦笑了一下,正要开口,便听到对方传到耳边的声音。
“喝一杯。”
出乎意料。
“……”司清弦双手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了一会儿,方才抬眸道:“是司某的荣幸。”
一个是修仙之人,一个是魔族亲王。
就连司清弦自己都没想过,两年前还打得昏天黑地的两人会在今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举樽共饮。
当司清弦握着酒杯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怎么才出宗门没几日,偏生就遇到了这个人呢?司清弦对着酒杯暗自叹了口气,往四周瞧了瞧。
一方别院,院中桃树,树下两人相对而坐。白石桌,青瓷盏。
没有其他人,倒是清净。
最后目光停留在紫衣墨发的男人身上,男人的眼眸赤红,一如他眉间的朱砂,似凝了化不开的浓重血色,即便不怒,也是泛着戾气的。
美则美矣,却是无人敢赏。
男人恰也抬眸看向司清弦,只是淡淡的一眼,没有什么情绪,却是教司清弦为之一愣。
司清弦别开眼。
男人道:“你不喝。”
司清弦看了看手中一滴未饮的那杯酒,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苦笑,道:“掌门不许司某饮酒。”
“哼。”紫衣男人回以冷笑。若是司清弦真有这么听鹿清风的话,恐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明知此话只是司清弦的借口,男人却也没再说什么。
终归,是司清弦并不信任他。
男人又自顾自的饮酒。
司清弦放下酒杯,改为用双手捧着放在腿上的茶盏,觉得略有些尴尬。
气氛微妙。
如此,还不如让两人直接打一场来得痛快,虽然司清弦自知此时已不是对方的对手。
司清弦无聊。转而抬头看那一树凋谢的桃花。抬起的下颚布有隐约的伤疤,与脸上的连在一起……仔细看去,那些疤痕沿着脖颈向下延伸,最终没入衣襟。
在鹿清风的治疗下恢复了两年才有了今天的样子……可知当年伤得有多重。
司清弦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两年前他被送回归剑宗的时候,几乎回天乏术,但好歹命大,给救回来了。就算是现在,鹿清风回忆起当时司清弦的样子,也还是觉得后怕。
都没个人样了……
现在能恢复到这个样子,其实也是让人吃惊。
风过,花落。
司清弦的目光追随着一瓣落花,缓缓低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在看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目光灼灼。让司清弦忽觉有几分无法适从。
忽然男人道:“你是第一个,能把本座重伤的人。”
“……”司清弦愣了愣,笑道:“司某荣幸。”
男人又道:“你现在活得好好的。”
“……”
没什么语气的一句话,不知是不是司清弦自己多想,总觉得听来有几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