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居》南城四里

5、第五章 转战教育

　　在堂姐那里呆了半个多月，还是什么工作都没有找到。长期呆在那里也不是个事，陈宇开始萌生起一个念头，那就是得快点找到房子。因为对上海不熟悉，也不了解租房行情，所以只能在租房网、赶集网和58同城上搜索。网上租房的消息还真的比较多，大部分价位都超1500块钱一个月，并且是押一付三的。以陈宇现在的情况根本付不起这些昂贵的房租费。之前也想过向家里人借些，不过他知道他爸是没钱的，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迫于无奈向堂姐借了3000块钱，心里算是有了一个着落。找房时他一直是冲着押一付一去的，只要房子干净，环境安静就OK。不过人在窘迫的时候，有个栖身的地方已经很不错。面对租房难得问题，陈宇又退了一步。他现在的要求就是能住，然后价格不贵，最好是押一付一的。最后他还是找到了房子，搬离了堂姐的家。
　　经过一系列的求职打击，他开始变得有些颓唐和沮丧。有一次大老远跑去求职被拒之后他实在是太累了，走不动了，就一个人在一处公交站牌那里呆了好久，也反思了好久：上海名校颇多，同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又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建筑公司若要招聘肯定会在他们中挑选，而现在的自己学历压不过他们，能力也比不过那些久战工地的老师傅，想在建筑业发展谈何容易？难道一开始我选择的方向就错了？
　　当时心里又急又难受，也为自己的无能没本事默默得落泪。那个时候身边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显得更加的楚楚可怜。也许一个人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脑海中总会闪过一丝灵光。陈宇就有这个情况，那时教书的念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脑海里打转，难道兜了一圈他还是要重新拾起这个饭碗吗？然而从事教育可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可是一个良心活。反思再三之后，他决定暂时放弃一年的时间把教育先立起来。算是一个过渡期。
　　回到住处后，陈宇开始重新编辑整理自己的简历，把大学期间获得过的奖项和教学经验一一写了上去。大学期间最让他开心的并不是拿奖学金，而是参加全国大学生文学作品大赛的时候无意间写的诗歌和日志获得了全国二等奖和全国三等奖的好成绩。文字很简朴，不过因为来源于自己很纯真的内心世界，所以得到了赏识。还有一次是在大四的时候，参加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拿到了全国预赛一等。不过因为名额有限最终没能进入决赛。再加上他之前的教学经验，简历发出去之后，很快地就得到了好几家教育机构的面试通知。
　　当时陈宇不了解上海的教育情况，甚至连最基本的教材都没去揣摩就自信满满得前去应聘。去的时候还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准备，显得有些过于不负责任和自信。他总以为全国的数学教材内容都应该是一样的，虽然存在人教版、苏科版、湘教版等区别。不知道是因为他过于宅，还是见得世面太少，他的这个想法不久之后就显得有些滑稽和幼稚。
　　那是七宝的一个教育机构，有些规模，只是空间比较狭隘，显得有些压抑。呆在里面的人会无端得产生一种紧张的情绪。每个路过的人都显得有些冷冰冰，不那么的和谐和亲切。
　　当时面试他的是一个女孩子，穿着一套正规的黑色职业装。上身一件黑色小西服是带条纹的，和银行职员的差不多。下身配着一条黑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也是黑色的。可能是这套服装偏大一些吧，她的身材显露的不太真切。而且她的每一个轻易的动作都会让裤子夸张的摆动起来，然后大方得印出小腿肌肉轮廓的形状。当然身材不是很美。蓬松卷曲的头发像一顶大帽子扣在上面，刘海过长。极不和谐的搭配，使她看起来浑浑噩噩，不那么真切和干净。
　　女孩带着一副眼镜，鼻子有些粗大，嘴唇比较厚实，微微上翘，耳垂处还挂着一对耳环，做工比较精细，上面还缀着一块紫色的小石头。看她样子应该比陈宇大不了多少。似乎是某个部门的负责人，带着些许的威严，缺乏亲和力，用不得体的话说就是有些装。陈宇是没多大好感的。
　　她手里拿着一些文件走了过来。然后招呼陈宇在一处沙发上坐下来。她把资料往陈宇面前的一处玻璃桌上一摊，瞬间就打开了话题。
　　“陈先生，你来上海多久了。”女孩头都没抬一下，盯着桌上的文件看着。
　　“一个月了。”陈宇的回答有些生硬，显然除了有些不安，还有些不满。
　　“那你对上海的教材熟悉吗？”女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可思议，当然对于陈宇的能力不太自信。
　　“还好吧。”陈宇不了解上海的教材，不过他总觉得是差不多的。
　　“看你简历，你之前在学校呆过半年。在学校呆着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离职？”女孩继续问道，语气一样冷冷的，没有一丝甜味。
　　“个人原因。”陈宇觉得没必要和她说太多，聊天的兴趣都没有。
　　女孩见他不答也就没再好意思问下去。
　　“你是打算做高中测试卷还是初中测试卷？”虽然女孩看到陈宇应聘的是高中数学，但是她觉得陈宇可能不太胜任，所以又咨询了一下。
　　“高中数学。”陈宇显得有些过于自信了，没多大考虑就脱口而出。
　　“我还是觉得你先做初中测试卷比较好。”女孩稍微提了个醒。
　　“不用了。”陈宇不太喜欢被别人鄙视，回答的时候语气很冷。
　　他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做高中测试卷子。房间很小，呆在里面欧阳严言像是被关在监狱里一样，特别不舒服。高中数学测试一拿下来后，陈宇没做几道就开始面红耳赤，很多题目太过生疏，并且知识点和浙江省的不太一样。很快得陈宇就卸了气，有些为难和尴尬。拿着笔迟迟不能下手。确实这套试卷为难到他了。之前那些傲人的证书此刻显得特别的讽刺和无力。不了解他的人可能还会觉得他是个不靠谱的骗子。可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干坐在那里傻傻等着吧。
　　“你好，麻烦你给我换一份初中测试卷吧。”陈宇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一些。现在丢脸得可是他。
　　女孩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了一些不屑，似乎这是对于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的一种惩罚。不过问题又来了。初中数学试卷，测试时间是一个小时，25道题目。这和平常的测试时间可是不同的。不过机构的意思是作为老师做题速度和能力必定要强过学生，所以缩短时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刚开始答题的时候状态和效果都还比较好。可越往下做越发觉得不对劲，很多文字性题目、几何图形运算开始模凌两可。总感觉题目问的不清不楚，在语文里这叫做病句。概念不熟悉确实是一个大忌，然而几何题目也开始搅得他越发的不安。每做完一道几何题都耗了他不少时间，25道题目怎么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最后交卷的时候自然不怎么乐观。
　　当时面试陈宇的是一个中年男子40多岁的样子，表情和那个女孩一样严肃。陈宇对着他挑选的几道题目做了详细的讲解，虽然很顺利地过了关，但看得出来他有些犹豫。为了证明这点，他开始指着试卷语重心长的对着陈宇说道：“讲的是蛮好的，可是你看这分数100分试卷你才考了78分，作为老师怎么都说不过去吧。你先回去，如果公司有需要，我们会联系你的。”就把陈宇给打发了。虽然这次考的不怎么好，不过精明得他还是偷偷得记下了那些比较经典的题目，打算回去再慢慢得摸索研究。不过这次面试他真的很失败，以致有些颜面无存。
　　那天出了那栋大楼的时候，一场大雨正倾泻而下。他没带雨伞，也不好再呆在楼里，所以就一个人在门口呆了一个多小时。
　　上海的雨下得很是干脆，雨是冰冷的，雨势是凶悍的，时间是长久的。那一个小时他都呆在门口吹着冷风。偶尔一些雨水在风的作用下斜刮进来，也容易把他打湿。也许亲人看到这个场面会心酸吧。眼看这雨没有停的意思，再加上面试时的挫败感，脑子一热欧阳严言就冲进了雨里。他跑了很久，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卖部里买了把雨伞，才怏怏不快得回了住的地方。
　　回来后，陈宇顾不得休息，把记忆中那些不会做的题目一五一十很准确得记录下来，记在了一张张A4纸上，开始研究起来。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能力都十分的信任，基本没出现过像现在这么难堪的局面。可当他认认真真处理完那些可恶的“简单”题目之后，他顿时傻了眼。很多题目的正规解析步骤有半面纸或者是一面纸，谈不上有什么捷径可循。为了确保自己的解析是正确的，他还特地上网寻找类似题目。最后终于在一张张中考卷里找到了答案。这家公司真的很会做事，他们竟然把中考卷中的各年压轴题罗列出来整理成一套面试试题，还大方的缩短了考试时间。如果不熟悉上海中考卷和模拟卷的话，去那里很容易让自己颜面扫地，信心遭受打击。当然高考卷更是如此。因此面对上海一些有名的教育机构，没有充分的准备是很容易吃亏的。甚至等你失败了，你还受着别人的气，觉得是自己太理亏。而这些试卷，那些老员工也是忌惮的，难道他们敢拍着胸脯说他们完全不放在眼里吗？
　　每一个机构的教学理念不同，也许他们这样的选择不无道理。只是求职者需当谨慎。
　　第一次打击很是惨烈，陈宇苦不堪言，不过好在觉悟的比较早，自然就留了一手。
　　可是临时抱佛脚带来的危害还是不言而喻的。
　　接下来他在徐汇区又参加了两次面试。
　　第一次面试
　　面试机构坐落在在一家落魄的大学教学楼里，教学楼，宿舍楼，操场都如同被人抛弃的妇人一般，脸上浓厚的粉妆已经变硬，脱漏下来。四周铁质栏杆早已锈迹斑斑，被一米多高的植物覆盖，周围杂草丛生。泛绿长满苔藓的传达室也人迹罕至，不知道看守的去了哪里。偶尔会有几个大学生经过，朝着校园里面走去，也许这里还有人上课。只是他们的转着比较时髦，让人很容易想到19世纪初那些泡吧的古惑仔。这里的管制已经没有那么严格，所以欧阳严言进来也不需要登记，甚至可以四处溜达。面试的大楼在操场附近的一栋楼里。窗户上安装的还是早期那种扁平弯曲的铁质栏杆，不过已经被锈蚀的不成样子。楼房有5层高，没有电梯，上下初入的人群不多。楼道旁放置着一些大型的机器，盖着帷幕，露出的机械部分颜色是墨绿色的，似乎罢工多年了。楼道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只是很多地方都变成了碎块，不再那么平整。陈宇走向了四楼面试的地方。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房间内人很多，大部分都对着电脑处理着什么。
　　“面试数学的是吧，联系你的老师姓什么？”对方接过面试单子问道。
　　“好像姓党？”陈宇记得不太清了。
　　“好的，你先坐会。”对方招呼陈宇在一处座位上坐下后，给他倒了杯水。
　　“你好，陈先生是吧？”一个27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带着一副眼镜，身材消瘦。走路的样子有点像老头子，感觉手脚不怎么灵活。
　　“是的。你是党老师吗？”陈宇很有礼貌的站了起来。
　　对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初中测试卷大概10道题目的样子，以填空题为主。他把试卷递给了陈宇。
　　题目不难，陈宇大概花了10多分钟就做完了。对方拿出答案开始批改起来，结果错了三处，扣了20多分。陈宇看了一下，发现其中两道题目答案算错了，思路和解析步骤都是对的。不过对方对这个分数是不满意的。尽管陈宇做题速度很快，超乎他想象。
　　“下午你还得有个面试，你有什么薪资要求吗？”对方很冷得问了下陈宇。
　　“我希望转正之后能够达到5000块钱。”确实这是陈宇最低的薪资要求。尽管考得不太理想，他还是给自己定了一个计划的。
　　“你的这个要求可能达不了，因为你考得不太好。并且公司转正的工资大概3000左右。提成先不算。像你们刚来的大概有2500块钱一个月。”不知道对方是刻意贬低陈宇的能力还是说这个家伙不会聊天。每句话没个字都像一根刺一样扎得陈宇浑身不舒服。
　　陈宇没有回答，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看了看陈宇的一些证书，不知道是挖苦还是不信任，说道：“你大学获得的证书挺多啊。可是你考得怎么就不理想呢？”
　　党老师自称是心理咨询师，是有资格开诊所的，所以他特别注重一个人的理想。他甚至还慷慨的为陈宇后期做打算。一副自信满满老谋深算的样子。陈宇对于这些可没什么兴趣，我来这里可不是听你说教的。
　　当然了，陈宇对于他的回答是不怎么满意的，也没打算再纠缠下去。正打算离开。可那个党老师又把他留住了，讲了一大堆的大道理。看得出来他希望陈宇能够留下来。
　　不过陈宇的意思很明白，转正后一个月5000块钱都没有的话，谁愿意留下来。租房吃饭都不够。陈宇怕他不明白，一直强调着他的想法，而那个人脑子里装得好像一堆浆糊一般，竟开始和陈宇谈起一大堆心理上的问题，还刻意指出公司内一些得力的职员如何在一年内拓展生源，月工资赚到五六千甚至更多的实例。最后还说陈宇目标不明确。甚至还不得体得当着其他员工的面说他心理有问题。陈宇不明白，他本来是来面试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受气？直接离开了。
　　后来那个人还给他打过电话，希望他再去考一下试，再接受一次面试。陈宇是个有骨气的人，受到如此侮辱，谁有病谁去，直接就挂了电话，还把他拉进了黑名单。现在想想这么有名的机构在上海却一直处于没落的地位也不是没有道理。
　　第二次面试
　　另外一家公司是一家比较小的教育公司，在一个小区里。装修比较大气，但也显得有些压抑，尤其是给那些来应聘的老师更增加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公司内部到处悬挂着世界名牌大学的照片，墙上张贴着许多优秀战绩：例如，某某同学被某所名校录取，某某同学参加什么竞赛获奖。这类东西很多很多。陈宇开始有些傻眼，他理解这些名校，录取分数很高的，这么小的机构就有如此的实力让他有些恐惧，同时他也开始忐忑，对老师的要求是不是会很高，那么他有这个能力吗？
　　当时公司前台有一个女孩子在那里整理档案，穿着比较一般，长相很清纯。陈宇来的比较早，就坐在那里等候。女孩子给他倒了一杯开水，然后让他简单得填了下材料。接着女孩子递给他一份心理测试卷进行检测。陈宇接过后，万般谨慎得答着。其实内容很简单，主要问你如何处理师生关系，如何为公司出谋划策这类大都和人际关系和管理挂钩。比较有趣的是末尾的两个题目，其中一个题目是这样的：“有一天当你走进客人的房间，发现一女客正在裸浴。你应该怎么办 ？”这个题目有点像脑筋急转弯，考察随机应变能力。陈宇简单的思索了一下，他这样写道：对不起先生，然后反身把门关上，悄悄得离开。另外一个题目显得更加简单：试卷上有很多的线条，线条间相互交叉形成了很多个角，问题是请你数出图上一共有几个三角形？陈宇看了一下，很轻蔑的写了个0上去，就草草交卷了。女孩子大致看了下测试卷，然后有些激动得说：“你是唯一一个做对数三角形的人，前面几个来应聘的不是写了1个就是写了50多个，有的还写了8个，真不明白他们怎么想的。”
　　她把心理测试卷和陈宇填的表格夹在了一起，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试卷递给了陈宇。女孩子还特意在试卷上挑了很多个题目给陈宇，主要是为了节约时间，当然难题她倒是一道都没有跳过。陈宇还讨要了两张草稿纸。试卷完成的比较理想，有一道题目陈宇始终没搞懂，这也是他唯一出错的地方。改卷的时候他就和女孩子说过这事。他不明白什么是成比例线段，这个概念想不起来。那道题目的答案有三个，还出在基础的填空题部分，叫人防不胜防。
　　后来公司里来了一个妇女，有40多岁的样子。比之前的那个应聘负责人更让人反感和做作，特别会装样子。女孩把陈宇的资料、心里测试卷和数学检测卷交给了那个妇女，就离开了。那个老妇简单的询问了陈宇一些问题，和之前的如出一辙。不过她对于陈宇关于一年就职的要求不是特别满意，在陈宇简单的试讲之后，这次面试就算告一段落。还是以那句：“回去等消息。”草草得打发了。后来几天那家公司迟迟都没有给陈宇答复，最后陈宇还是自己打电话过去询问，最终还是莫名其妙的被回绝了。
　　总之在上海找教育工作还真的不是那么得一帆风顺。经过反复反思和总结，陈宇得出了以下几个结论：1、自己对上海教材不熟悉，不了解考试大纲，也没有具体研究过相关试题，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也在情理之中；2、教育机构人员官僚主义过盛，过于自大，机构的名气和员工本身的能力形成巨大的反差；3教育机构似乎对于那些招聘者的工作年限要求过高，大致都要签约三年。尤其是那些比较有名的机构更是固步自封。而欧阳严言的限度只是一年，因为当时打算去交通大学考研究生；4、机构似乎更加注重学历和笔试成绩，对于应聘者的教学能力和教学方法，在面试的时候看的不是那么重，这是招聘大忌。
　　上海是个繁荣的教育文化中心，虽然有钱人很多，教育机构很多。可是当大家都开始认真关注和揣摩他们的管理制度时你就会发现一个很明显的问题：著名的教育机构经营状况大不如前，很多已经开始出现赤字的问题。相反一些小型机构却有着重大的营业收支。如此大的反差，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陈宇为这个发现开始有些沉迷，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问题的所在。
　　几次挫败让陈宇开始觉察到自己这段时间心情有些浮躁，他觉得要想有更重大的突破他必须要好好揣摩上海的教育，尽他最大的能力去寻找解救的方法。他开始静下心来在家里看了将近一周的书。夸张的说是闭关，入定经历了一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