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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深爱 ...

  •   我叫莫离,听着很是不离不弃的名字,然命中不该离的,也都离了,旁人管这叫命数,我不信命,便当是个伤心的玩笑罢了。
      娘亲是一介凡人,双亲皆逝,举目无亲,因性情温和略谙医术,颇受村人照顾,时常到附近的山上四处采药为人救治。那年暴雪突降,连下数月,风雪过后,山上的草木皆被埋藏,彼时村人又不知何故,体弱年老者皆患了病,上吐下泻不止,严重的甚至高烧不退,村民日日前来求医,将娘亲当成所有的希望,整整三日,娘亲不眠不休探访各家各户的病人,终于理出几分思绪来,只是因这大雪覆盖,其中一味最重要的草药却是无处可寻,情急之下,娘亲孤身一人攀上了当时村民们视为禁地的瑶山。传闻那是一座仙山,毒蛇猛兽遍布,凡人一旦踏入无一生还,但为了各自的亲人,他们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娘亲上去。
      所幸,娘亲遇到了爹爹,彼时的王蛇之子,鸟兽之尊,像很多的话本子里写的那样,爹爹于险恶之中救了娘亲,却也因为正值蛇兑期法力有所削减而受伤,变回真身缩在树下调养,恰好又被采药而归的娘亲发现,见他受伤于心不忍,便悄悄捡了回去。
      之后的故事,按理说该是日久生情,两情相悦的,奈何爹爹变回了王蛇,即便对娘亲有了情意,却还得费些心思在适当的时候幻化成人,玉树临风地出场。说到这也是有趣,彼时娘亲给蛇身的爹爹换完药正要出去,爹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化成人先练习一下,待娘亲回来与她好好解释一番便可,哪知娘亲开门正要出去,一只肥大的黄鼠狼突然迎面扑来,吓得娘亲以为它要吃了爹爹,便紧张地转身一把抱住爹爹,然,抱是抱住了,却是爹爹方才幻化的人身。
      娘亲看着怀里的爹爹,爹爹看着惊诧的娘亲,那只黄鼠狼倒莫名成了被晾在一边的红娘。
      两个月后的黄道吉日,娘亲在除了刘奶奶之外所有村民的反对下,与爹爹对着天地拜了堂,从此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三年的相濡以沫,他们是让人羡慕嫉妒的神仙眷侣,花前月下,从诗词歌赋到药理医术,娘亲说,遇见爹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我见过她眉眼间的幸福,才甚觉自己的出生,破坏了这一切,琴棋书画到床前病榻,娘亲几乎为我放弃了所有,因此即便爹爹从此怨上我,我亦是毫无怨言,其实若能换回娘亲的康健,我但愿没能投胎,做万里琼花的一丝孤魂也罢。
      我从前并不知晓爹爹的身份,只晓得他隔半年便会外出一趟,接着便会有一个寡言少语的大哥哥过来照顾我和娘亲。那日,爹爹外出无意间被村里人瞧见了真身,隔天大早,几乎整村的村民举着火把围在了我家门口,为首之人口口声声喊着爹爹是妖孽,顺道将过往所有不详罪名皆安在他的身上,仿佛罪大恶极。
      我想要出去与他们理论一番,却被大哥哥锁在了房内,眼睁睁看着娘亲拖着消瘦病体去面对咄咄逼人的村民,吵闹如他们,淡然似娘亲,惊慌的是我。
      隔着细小的门缝,我见着娘亲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中间,形单影只,耳边全是无礼的斥责,心里似吞了黄连一般,苦涩得很。印象中,娘亲从来都是花前月下被爹爹捧在手心宠着的,即便久卧病榻,亦是幸福仿若初见。此番如此让人为难,我既盼着爹爹快些回来带走娘亲,又盼着爹爹晚些回来避开这些可恨又可怜的村民,看他们如此反常的模样,大概是受人蛊惑罢了,而爹爹素来温雅,却唯独对伤了娘亲的人不会手软。
      正看得揪心,人群蓦然间像炸开的锅一般哄闹无比,仔细一看,是爹爹回来了。他飞身到人前,拉过娘亲护在身后,冷漠地看着众人神情激愤,谩骂不止的可怜模样,却并未开口辩解,形势愈演愈烈,眼见村民再也按捺不住要动手,娘亲趁着爹爹不防,推开爹爹直面众人。
      眯着眼瞧了许久双眼有些疲乏,我低头揉揉眼正待抬头继续,那位寡言少语的哥哥突然挡在我身前遮住外面的光景,无论我如何叫唤亦是不理,纠缠了一会,余光突然瞥到一旁半开的窗户,趁着大哥哥没注意,我撒腿就往窗边跑,不过片刻光景,眼前却只见一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娘亲的胸口上,匕首的另一端,是她纤细的双手。
      彼时的许多记忆我已记不太清,印象最深刻的,是娘亲自尽的那一刻,爹爹僵硬如磐石,却又空洞得仿佛毫无生气的模样,让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个悲剧话本子里的描述:哀莫大于心死。
      爹爹自那日起便维持着跪坐在地,抱着娘亲尸身整日不吃不喝的模样。三日后,终于放下娘亲的尸身抱了抱我,记忆中,那是爹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抱我,顷刻间仿佛幸福蔓延遮挡了全数忧伤,我以为如此这般父女俩相依为命亦是好的,却未料下一刻爹爹便抱着娘亲的尸身消失无踪,连一句交代都没有,仿佛只是我自己在心中自导自演了一场亲情戏,我到底还高估了自己,即便是血缘亲情的女儿,在爹爹眼中,也比不过娘亲的一具尸身,只是我不太明,娘亲和我,为何不能两全。
      娘亲曾说,这世上之人大多半善半恶,会因怜悯而行善,亦会因欲望而作恶,好人坏人,不过一念之间,各执一词罢了。
      那些可恨的可怜人口中所谓的斩草除根,是即便娘亲拼上性命保证爹爹不会害人,一群四肢发达的成年人却也怕我这个九岁‘余孽’会管不住自己的‘恶行’,看着爹爹娘亲离开,便举着火把又来替天行道,只是这天却也不知是谁的天。
      为了救我,那个晚年丧女,又一直将娘亲当做女儿一般疼爱的刘奶奶也离开了,临终前,她教我宽恕,然朝夕间被逼成了孤儿,我却不知从何恕起,莫离,莫离,爹爹似乎将我的名字给起反了。
      自那天起,我真正成了孤儿,四处躲避的生活时常让我起了置之死地的心思,却又顾忌从前答应娘亲好好活着的诺言,似乎,娘亲早已猜到今日发生的事,那么爹爹的离开,娘亲又是否知道?那些可怜人这般狠绝,她又猜不猜得到?
      我逃到了人人望而却步的瑶山之上,传言这片禁地猛兽云集,毒虫遍布,一旦踏过山腰便再无生还之机,我却觉得是块净地,无需面对那些烦人面孔,即便时常要在生死边缘徘徊,亦是有趣的很。虽说被逼无奈,却也乐得清静,只是时常的落寞,有些难捱罢了,白天坐在崖边看看日升日落,晚上睡在草丛中赏赏众星捧月,日复一日,生活好不自在。
      那时遥看候鸟归巢,兴起之时环顾四周,身边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即便彼时再如何自得其乐,欲诉欢喜的眉眼也变得很是寥落,便不再说话让自己难堪了。
      此后生活了无生趣,不知为何而活,却也不会自尽,只是不想活罢了,毕竟答应过娘亲定会好好活着,斯人已逝,便不能再逆了其愿。
      丝丝的到来,是我所有希望的开始,那样一条孩童巴掌大的小金蛇,却屡次将我从鬼门关中救出来,让周边的毒蛇猛兽都怕了他,从此瑶山成了我肆意妄为的地盘。
      他将我从昔日的心灰意冷寡言少语,带回了九岁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模样,我看懂了它眼中的坚定,便不再辜负它的舍身相救,决定重新开始,慢慢找回生活的意义。
      大白和安安便是在那之后闯进了我的生活,一个怨恨人类的母亲,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初见时,从前在爹爹的书房里学的药理知识帮助我从猎人的爪牙中救下了安安,母亲大白渐渐对我放下心防,后来,为将愿儿带离狼口而进行的并肩混战,让我们彼此更加地靠近,飞身而出为大白挡下豺狼意外一袭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大白眼中取代了怨恨的震惊,随后的疯狂反扑让我明白,从此,我们便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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