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够爱你》穆青黎

76、第 76 章

　　墨霆冷笑，走过去揪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摔在墙上，质问道：“你在和我开玩笑么？”

　　他拍了拍赵权的脸，勾起嘴角，眼中一片冷戾，“他死了，那你怎么还活着？”

　　赵权低头喘气，双手紧握在一起，抿着嘴颤声道：“不是的，墨总。昨天晚上，张秘书非要亲自带着我们秘密私闯九龙帮，但不知怎么就被秦天傲给发现了。一行去的十几个兄弟，全都神不知鬼不觉死在了九龙帮帮会。最后就只剩下了我和张秘书两个人活着。虽活着，但也都是负伤累累。本以为还有一线可逃出的生机，但临到关头，张秘书却死都不肯离开，拉着我的手说，他没有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即使搭上一条命也不会走。他吩咐让我务必逃出去给您带个口信，这样也不至于让您身在明处受人限制。”

　　赵权脸色惨白一片，动了动嘴唇，后怕地看了眼墨霆暴怒之前沉静的脸色，“他还说，您会明白他这么做的意思的，还让您不要担心他，说他这辈子能为您效力，是他做过的最荣幸的一件事情。”

　　墨霆手一抖，往后退了几退。

　　赵权身子一软，“呲溜”从墙壁上滑了下来，他颓丧地坐在地上，额角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汗水，心脏还在胸腔内“砰砰”跳动。

　　第一次，他感觉平生经历的最危险时刻，不是和兄弟们执行任务时候的出生入死，不是昨天晚上在九龙帮里的命悬一线，而是刚刚墨霆盯着他的时候，那一动不动的眼神，狠戾中带着毁灭，他看了只觉得胆战心惊。

　　他想，张程运死在了九龙帮，墨霆或许真的会杀了他。

　　他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墨霆，眼中还有几分畏惧。

　　墨霆空洞地瞥了他一眼，“你走吧，趁我不想杀你的时候。”

　　赵权听到后想站起来，忙连滚带爬出了办公室。

　　墨霆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呆呆盯着白色的桌子，眼神一片空洞麻木。

　　平滑的桌面泛着吊在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他眯着眼睛盯着那团亮点，恍惚中只觉得刺眼。

　　他缓缓闭上眼睛，里面似乎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在流淌，本已疲惫不堪的身子在此刻变得更加疲惫。身边每一个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亲密的，不亲密的，他恨的，他爱的，通通都扔下他一个人离开了。

　　这一切，究竟是拜谁所赐？墨天泠？墨烨？还是他自己？

　　警察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脸紧张的何助理。

　　墨霆将视线从幽蓝的电脑屏幕上转到他们脸上，挥了挥手让何明秀出去。

　　何明秀慌忙点头，将还未出口的解释生生咽进了肚子，转了个身便走出去，顺便带上了办公室敞开的大门。

　　墨霆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看向他们手中的逮捕证，“怎么，现在有证据了？这么堂而皇之地来墨氏抓人。”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透露着些许为难，但还是亮出了手中的逮捕证，道：“墨总，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案子有了新进展。”

　　墨霆俯首，遂又抬起头来，眼神幽幽泛着冷光，“是吗，你们都还不知道手中证据的真假，就莽撞地过来抓人，应该是已经做好了得罪墨氏的准备，对么？”

　　站在墨霆对面的两个人硬着头皮道：“墨总，还请你配合我们工作，我们手中的证据到底是真是假，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去辨别。”

　　墨霆挑眉，点了点头，“那好，我和你们走一趟。不过，话说回来，昨天晚上九龙帮杀了那么多人，你们警局难道没有收到消息？本市一下子不知踪影少了的那些人，不需要先将秦天傲也抓起来审问一番？”

　　跟在墨霆身后的两个警察嘴角抽了抽，面色有些难看，“墨总您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昨天晚上好好的，哪里死了那么多人。”

　　墨霆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低头坐到警车里，“是么？是昨天晚上没死人，还是你们畏惧九龙帮的势力，对此视而不见？”

　　“请你不要再咄咄逼人转移话题了，我们现在调查的是你谋害墨天泠一案，不是九龙帮的事情。你要是想拉九龙帮帮会趟这趟浑水，建议你去找相关的负责人谈，我们不负责此案件。”

　　墨霆撇过头，看着外面的车河低声冷笑，“墨烨真是好手段呢，做这些龌龊肮脏事情的时候，总能一干二净，不留下任何把柄。”

　　坐在前排的警察听见墨霆的轻声低语，背后僵了一僵，眼神变得闪烁。

　　墨霆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闪躲的眼神，轻蔑的一笑。

　　金钱和权力，果真是这世上最令人着迷沉溺的东西，生死予夺，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难怪那么多人穷尽一生，都执着于权力中无法自拔，如他，如墨烨，如死去的宁辰枫。

　　只是让他心痛的是，张程运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竟是白死了，他一口气堵在心中实在不甘心。

　　远在他手中还没有掌握墨烨证据的时候，他们早已经疏通了政府关系为所欲为，而在他想起当初没能将何海文斩草除根，导致留下后患想要除去的时候，彼时何海文已经被秦天傲抓进了九龙帮，他做得再多也无力回天。

　　他摇下车窗，任外面的冷风吹打在冰冷的脸庞。无所谓了，他倒是要看看，墨烨最后到底能赢得有多痛快。

　　知道墨霆入狱这个消息的时候，安如正端着刚煲好的热汤打算放上餐桌，墨烨还没有回来，偌大的房子里面万籁俱寂，她心里惶惶然，觉得这寂静就像是个黑洞，正将她的整个人都往里吸去，她沉溺在心慌中有些无措，一边开着电视一边煲汤。

　　乍一听到墨霆入狱，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摇了摇头只觉得可笑不已，墨霆现在是堂堂的墨氏总裁，怎么可能有人敢动他？

　　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她已经将盛好的汤端在了手中，正打算将它放上餐桌。

　　荒唐的事情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入耳，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在瞬间淹没了她，她砸了手中滚烫的热汤，任由烧开的汤汤水水溅上了她光滑的小腿。

　　她呆滞地转了下眼睛，看了看自己发红的小腿和脚下的一地狼藉，不知道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可笑，还是听到墨霆坐实了谋杀亲生父亲的罪名更可笑一些。

　　墨烨推门进来，看到安如呆愣地立在那里，脚下的汤汤水水弥漫了一地，铺在光滑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他看到安如的小腿上布满了被烫红的星星点点，眼中闪过了无法掩饰的惊痛，他拿着毛巾浸湿了冷水，将毛巾覆在上面，抬头问着：“痛不痛，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被烫着了？”

　　安如动了动眼眸，摇了摇头。

　　她蹲下来，和墨烨面对面，握住了墨烨的双手，墨烨询问地看向她，她笑了笑，便放开了手，低头去收拾地上破裂的瓷白碎片。

　　墨烨停下动作静静看着她，眼中透着几分深邃。

　　他拉住安如的双手，“你在这里别动。”

　　他起身去拿垃圾桶，转眼看到了新闻，他眼角的静脉跳了跳，随即抿着嘴角，不动声色地半蹲在安如面前，将地上的瓷片一一捡到了垃圾桶里。

　　安如的眼睛跟着墨烨的身子转来转去，最后她握住墨烨的手指，有些试探地问：“墨霆的一审，我可不可以过去？”

　　“不行。”

　　墨烨将她的腿搁在自己腿上，不经任何思索，便干脆利落地出声拒绝。

　　安如眼中的火焰瞬间熄灭，她有些心伤，轻声低语道：“你从不曾勉强过我，为什么不让我去？”

　　墨烨眼睛未抬，视线始终盯着她发红的小腿，“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

　　墨烨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眼尾处有细碎的寒芒在闪动。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让你见他，这就是原因。”

　　“那我问你，墨霆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墨烨上好了药，将医药箱放回原处，冷硬着声线道：“是”。

　　安如怔愣地看着墨烨的侧颜，抓着沙发上抱枕的一角，不知道是该出声质问他，还是该沉默地不发一声，理解他此番的所作所为。

　　良久，她还是微微红了眼眶，抓着他的手，气息有些不稳，“你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他是你弟弟。”

　　墨烨回首，看着安如红肿的眼眶，“你知不知道，你越在乎他，我越想毁了他。他杀了人，我将他犯罪证据交了出来，揭露他伪善的面目，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安如身子震颤了一下，似乎在刹那间便失去了反驳了力量，又似乎是被墨烨的话浇凉了身子，她直直地坐在那里，眼中有几分痛苦，又有几分无措。

　　墨烨说得都对，正因为都对，她也都能理解，才会这般的让她哑口无言。

　　他们两个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怎么会因为她的一句不忍，而放下所有、冰释前嫌？

　　她沉默了一瞬，低沉开口：“我知道了，我不去就是了。”

　　墨烨身子顿了一顿，“如果这件事情让你很难受，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涩哑着声音，对着墨烨不停地流泪，“我知道，我都懂，是我太贪心了，我不该这样的。”

　　"是我不好，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

　　安如终究没有去成墨霆的庭审，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她或许都不适合去那个场合，她身上盛载了墨霆太多不堪的过去，被悔婚，被利用，被拒绝，墨霆大概根本不想见到她，而墨烨也早已对此表明了态度，不论她列出可以前去的千万种理由，只需他的一句话，她便被打入了不见天日的死牢，他不允许她去墨霆的庭审。

　　是的，她不该如此的一厢情愿，只顾自己的感受任性妄为。

　　也好，不见便不见了吧，大概没有人想在那个地方见到她。

　　庭审当日，墨烨并未让记者入场。后来却不知从哪里流出来了那么多的传说，说墨霆怎么着也是墨氏的总裁，若要挣扎或许还谈得上有一线的转机。说墨霆权大势大，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沦落到成为阶下囚。

　　可所有的听说，都只是人们闲暇时候臆测出来的想象？

　　没有一个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又能知道呢？墨烨不提，秦天傲不提，流言在时间的消逝之间渐渐发酵，种种听说便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传说，成为了人们酒足饭饱之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