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够爱你》穆青黎

22、第 22 章

　　墨霆站在那里冷笑一声，沉默着不答话。安如感觉墨天泠的目光在她头顶绕来绕去，索性抬起眼来，决心似海地看着他，“墨叔叔，不论你的初衷是什么，我不想承载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和墨家联姻，安氏已经倒了，于两家而言，联姻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墨天泠身躯一震，和她的视线相交时，似乎明白她话中所指。他撇开眼睛，叹了叹道：“你若的确不想嫁到墨家，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不曾想过，我的一番好心，竟给你造成如此大的困扰。”

　　安如心中愧疚，绞着衣角的手在不停地动来动去，“墨叔叔，真的很抱歉。”

　　墨天泠挥了挥手，眼中一片涩然，他沧桑着眉眼，看了看墨霆，缓缓道：“墨霆，你同意么？”

　　墨霆冷冷哼了哼，扔下手中杯子，阴翳地瞥了一眼安如，转身便出了大门，“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说要结婚的是你，说不结婚的也是你，什么事情就你最委屈是么？”

　　安如站在那里抖了抖，嘴唇上的血液尽褪，墨天泠犹有不忍，上前安慰道：“他自小就是这种性子，你别放在心上。”安如只艰难地摇头，垂着眼眸看着脚尖。

　　刚开始她打算在墨家住上两个月，两个月内找到工作后，便搬离墨家。只是不曾想，宁辰枫对她密而不疏的防范，让她足足找了两个月，却没有任何一家投行公司敢要她。

　　于是时间一推再推，前路迷茫，她也不知该往哪里走才好。赤手空拳地想要拿回安氏，无异于是在异想天开，她一无人脉，二无背景，拿回安氏谈何容易？可心中的不甘是那样明显，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依旧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后来，找得累了，她抱着简历坐在繁华热闹的街头，冷风从领口钻进衣服，将她的皮肤刺得起了一身的小疙瘩。她瑟缩了一下，围紧了围巾，空洞无物地看着游走的行人。奔波的路人麻木地看着她，她转了转眼珠子，也麻木地看着他们，彼此互不相识，眼神却是格外的一致。

　　正值下班的时间，街头人头涌动，街边亮起昏黄的路灯。她深吸了一口气，捂了捂被冻红的脸颊，背着包疲倦地朝公交站走去。墨霆从公司出来，见安如在熙攘的街头游逛，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原本想视而不见地开过去，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在她身旁停了下来。

　　他摇下车窗，看着她，冷漠道：“上车。”

　　安如闻声抬头，昏沉着眉眼看着坐在车里的墨霆，只觉得还好没和这样的富家公子结婚，否则，她这副落魄穷酸的模样，落到他眼里该有多讥讽。

　　她费力勾了勾唇角，勉强摇头，“不用了，我搭公车回去。”

　　墨霆挑着一双眼睛，里面的情绪依旧那样讽刺伤人，“你要是能坐公交回去，随你。”

　　对了，她竟然忘了，墨家那地方，是没有公交到的。最近每天开墨烨的车，让她开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竟记不得今天出门的时候，是搭了墨烨的顺风车出来的。

　　说起墨烨，他也对她极好，好到她心中惊悸害怕，每当看到他眼中的不明情绪时，她都不自觉得想要退缩。

　　他们之间没什么前情旧爱，可为何墨烨对她做出的行为，总是那样的暧昧让人误解？
　　即便她长得像他的某个前任，但他这种若无其事的好意，实在让她难以承受，心中的不安像水纹一样，一圈一圈地在放大。

　　每次一见到他时，她都只想着避而不见，逃得越远越好。墨烨身上的磁场，让她一靠近便觉得难以喘息，压抑得迫人。

　　墨霆皱了皱眉，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你上不上车！”

　　她无法推拒，挪了挪自己的步子，打开车门委身坐了进去。看着墨霆骨节分明的手指，脑海中忽的冒出来墨烨之前说过的话，他将她拦在门口，邪勾着嘴角：“不想开我的车？可以，那你让墨霆天天送你出门吧。”

　　他在她面前晃了晃车钥匙，转身便走。她匆惶地追上去，欲言又止地接下了他手中的钥匙，墨烨戏谑的眼神似是让她觉得难堪，便微微低了头不再看他。墨烨得逞地笑了笑，捧着她的脸揉了揉，她来不及推开，他便适时放了手。

　　看着他渐离渐远的背影，她总觉得心慌意乱。

　　想必这种慌张不只她一个人有所感觉，便是连接触甚少的安琪，在看见墨烨的时候，眼中透出的情绪都是畏惧害怕的。

　　只要墨烨稍稍一靠近，她便像惊弓之鸟一般猛地弹开。这副惊恐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安崇远死的那天，她见到墨烨的时候似乎也是如此。她不甚清楚他们之间有何渊源，但见着安琪如此惊惧害怕，疑问便像是根麻绳，紧紧缠住了她的心脏，死死不放开。

　　后来问起墨烨这件事情，墨烨只是耸着肩膀，漫不经心地笑，“我能对她做什么，她天生怕我，不关我的事。”

　　墨烨神情自若，她虽仍旧有几分狐疑，但还是渐渐放下心来，暗怪自己想得太多。安琪和墨烨，的确没什么交集。她不该对他有所怀疑的。

　　她幽幽回神，只见墨霆淡淡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不靠墨家生存，很困难吧。你看看，没有墨氏为你铺路，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他“啧啧”了两声，安如的脸变得青白相交，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苍白着嘴唇，声音平静：“的确是，少了墨烨的仰仗，生活确实很艰难。”

　　“明天去哪家面试？”他罕见地问了她工作的事情。

　　她挪了挪身子，还有些不太习惯，“蓝祁。”

　　墨霆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第二天去面试的时候，面试官请假没来，偌大的一间公司，将她晾在那里半晌，最后人事扭着屁股，踩着高跟鞋，挪着小碎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翻了翻她手中的简历，问道：“你叫安如。”

　　安如站起来，点了点头。她便捂着嘴巴呵笑了几声，“就是那个把安氏搞得破产的安如？你要是一进来，也把我们公司搞得倒闭，怎么办？”

　　安如紧抿着唇，捏着手中的简历不发一言。人事撩了撩耳侧的头发，顶着一张大红唇，妩媚地说：“今天你先回吧，我们面试官不在，到时候她来上班了，我们再通知你。”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拎起包就走。出门的时候，耳旁似乎还能听见那般讥讽的笑，刺痛人心。“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学音乐的也敢过来我们公司，不自量力！”

　　她沉沉地喘气，蹲在洗手间的角落捂着嘴巴，愣是不让眼中的泪掉下来。蹲在那里良久，她捶了捶发麻的小腿，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她洗了把脸，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对着镜子笑了笑，抹了点口红才出门。

　　晚上她穿了件大衣，抱着双腿，坐在墨家花园里一个隐蔽的角落。望着从口中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升腾，又慢慢散开消失不见。她紧了紧自己的双手，将身子蜷缩成一团，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中。

　　墨烨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她抬起眼睛，揉了揉冻红的鼻子和脸颊，别开眼睛道：“有事么？”

　　墨烨勾起嘴角，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没事就不能找你么。”

　　她低下头，不去看他，怔愣地望着地上干枯的泥土。墨烨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扭过她的脸，眼中的深沉像是个漩涡，让她不由自主地沦陷，她慌张地闭上眼睛，只听见墨烨沉闷的嗓音，在耳旁清晰传来，“我帮你夺回安氏，怎么样？”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她睫毛颤了颤，复杂地睁开眼，“为什么？”

　　他白皙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朦胧，勾起嘴角缥缈地笑开：“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凑近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意味不明地说：“不论何时，你都不能站在墨霆或者宁辰枫任何一方。”

　　她挣脱他的禁箍，将手缩进衣袖里，吸了吸鼻子，“原本我就不会站在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

　　墨烨站起来，将一串钥匙扔到她怀中，“我就当你同意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这是我名下公寓的钥匙，等找到工作了，你就搬进去。”

　　她拿起怀里的钥匙，放在眼前看了看，心头的滋味复杂难言。墨烨，他为何总能在不动声色中，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几天之后，蓝祁果真通知她去面试，她兴致缺缺地出门，猜不准他们为何还要让她过去，前几天说过的话，他们难道真的以为可以水过无痕么？总不过是个落选的局面，何必要去自取其辱。

　　走到一半的路程，她便又折身回来，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蓝祁打电话过来，责问她为何不守诚信，她头皮发麻，面对着别人的连番质问，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打算敷衍了事。

　　可没想到，她去面试的时候，面试官将她的简历放在一旁，绞着双手堂而皇之地说：“你之前作为安氏的总裁，想必对于公司运营很有经验。”

　　她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那人便指了指她简历中的工作经验一栏，若有所思地说：“我们需要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经历过公司倒闭的打击，你的抗压能力大概会比常人强得多。”

　　他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如果不介意，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

　　安如咋舌，来不及多做他想，只好站起来握了握他的手，复杂道：“当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