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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昔年事 ...

  •   “诶呀,天明,别挤啊!”
      “分明是你在挤我,快快,小跖,过去点。”
      “你们俩干什么呢,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给我偷窥么?”实在看不下去的大铁锤双掌骤然发力,将两人同时拍送出门。
      “额……”有幸被丢出门的俩人错愣之余,偏缓回首,面色生冷,向着身后的那位大块头送去深深的哀怨。

      然,让他们庆幸的是,他们虽是就此被曝露在了阳光之下,却并未引来院中之人的侧首关注,可换言之,那却代表着,他俩真真是毫无存在感可言。

      院中

      在她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张良未及多思,仅是身由心动。然,他却不知,这个索怀过后该作何言语,遂只能在这一刻,让自己不作他想,仅仅只是圈抱着怀中之人即可。

      当他将她扯入怀中之际,甘墨便有了些许的了然,她深知,自己让弄玉带回的那样东西,必会让昔日的帝国第一剑客盖聂心生怀疑,只不过,她未曾料到,竟然如此之快便被勘破了一切,要知道,毕竟那事,已然过去六年了。

      有感她欲抽身离去,他隐隐明白,对于他的触碰,她的抗拒源自何处,是而,他唯有先一步松手退后,
      “墨儿,那时,你该告诉我的……”他听见自己如是对她说道。

      盖因,当年,首次见她受梦魇所困后的翌日,当她自他怀中醒来之时,他曾问过个中原由,可她却是绝口不愿向他提起。彼时的他并不急于问索,只因,他以为他可以等到她自愿向他倾吐一切的那一天……或许,那个时候,他该强势一些的,那样,在获悉她落入姬无夜手中的那晚,他便不会有那半盏茶的犹豫迟疑,如此,便也不会有之后的无可挽回……

      她因着此话而沉下眉头,“如此,你便不会设计我了?”

      他需承认,纵使是得知了一切,那场由他一手主导,且不惜将他们之间的全副过往彻底湮灭于其中的断情倾覆,亦无从避免。然,
      “无论你相信与否,当年我从未想过要置你于死地。”

      此言,她唯有淡笑以对,“这话,我信。”继而,她徐徐讪笑,“谁让这世上要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委实太多了呢!”

      终究还是来了,他深重阖目,以期平复心绪,续而敛眉对上她的秀眸,“当年,我纵是在明确坐实了你的细作身份后,亦从未想过要将你交给姬无夜去处置。”

      闻言,她深信颔首,“是呢!试想一下,你自己都还未彻头彻尾占有过的女人,又怎会轻易交给别个男人去凌辱糟践呢?”随即,她话锋一转,“然,子房,你并未亲手将我推向他,却是成了令我落入他之手的最为关键的那一环。”她暂缓片刻,整顿思绪后续道:“这一点,你无可否认,不是么?”当年她虽深陷局中而不得自救,却仍是看得分明,“若非是你,仅凭韩茗一人,她还没那本事让我毫无所觉地入套。”

      这般听来,他很是明了了,无论他再怎么与她在此事上多做争辩,亦是毫无意义,遂只得另寻他路,“那夜,我去了。”而那之后撞入眼际的那一抹鲜红,在最是煎熬的那一年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可是,你来晚了啊,子房。”她轻唤着他,蹙眉续道:“在姬无夜对我下手之前,只要你能到,真的,只要你能在那一刻到那,我便可以放下一切,甚至于将你之前所作下的全全忘却。”许是因忆及那刻骨不去的沉痛折辱,她泪意涌现,却又强自压下,再次凝视着他,喃喃道:“可是,你最终还是来晚了呀,子房。”

      他痛极侧首,避开她的怨责眸光,“我……”不想的。

      “那时,我真真是恨极了你,以致忘乎所有,脑海中仅余下一个念头,”话间稍顿,她终未能耐住眸中的泪痛之意,微仰起头,与他两两相望,“子房,那时,我唯想着,”偏首避过他欲抹向她眼际的双手,她逐字成句,声色发冷,“纵是自损三千,亦要伤你八百。”

      话音未落,便见他沉沉一窒,望着他眸中的灼痛之色,她单手抚上他的侧颊,“那么,子房,告诉我,”她目色盈盈,续而抬脸,缓缓凑近他,柔声轻问,“那一刻,你有多痛?”

      当年的那份切痛之感,始于他的心房所在之处,沿着周身的血脉经络行进,直至蔓延到他体内每一节骨骼。今日,他何其有幸,以致再次领受这犹如诛心般的痛楚。

      她明白,他给不出她要的答案,方才沉默至今。亦是由此,他们陷入了无可打破的僵局之中……

      “子房,掌门师兄命我来寻你回去。”颜路方至墨家据点,一眼便瞧见了院中的两人,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弥漫在他们之间不同于寻常的凝滞气息,遂出言介入。

      他的话令得甘墨覆眸,随即撤回手,向后退去一步,见此,张良亦垂眸不语。
      稍顷,他侧行绕去,间或与她并肩,却又于转瞬间与之背道相行。

      此后不久,僵立于门前,至今不敢动分毫的某两位仁兄重重倒地而坐,继而捶胸喘息。
      而后,盗跖仰首望天,他不敢立誓自己此生再不行窃听之事,然,至少下次,在做此等事之前,他必要先为自己寻个万无一失的隐蔽处藏身,否则,纵使是自己的好奇心已然泛滥成灾,他也绝不行此等窥视之事。
      至于那位自诩人小鬼大的墨家巨子大人,他委实只是被那莫名而来的冷凝气场给冻得僵住了而已。对于他家三师公与未来三师母的那些个对话,他尚处于懵懂之中,也亏得如此,他没有因心防过低而致晕厥。

      彼时,在墨家据点内的所有人,除却卧榻的两位伤者以外,其余的人都切切实实地做了一回听众。对于那些个几度生死,对这个乱世的残忍血腥尚算熟知的年数稍长之人,唯有摇首叹息,甚或是无言垂首、沉寂以对。

      ……

      此时际,小虞屋内,

      “玉玉,我今夜去跟你挤挤吧!”夕言以从未有过的可怜状恳切央求着。

      可惜,早前因此而累次受累的弄玉早已不吃她这套了。
      “各人造业各人担。言儿,还请莫要拉人下水、殃及无辜。”

      见死不救啊,如此想着,夕言更是愁上眉头,“唔~~,那你让我该怎么活呀?”

      “这个嘛,”弄玉弯眉扬笑,“你——”

      伴着门启之声,淡淡话音响起,“今夜去跟颜二当家挤挤,相信他定能确保你安然活至明日晨起之时。”

      嗯~~,她的话被抢了?弄玉旋而偏首,望向门扉处。

      “额……墨墨,你今日回来得好早哦!”夕言赶不忙地迎上前,好不乖巧。

      对于此等殷勤,她嫣然笑对,“言儿,看在你不惜以己身为代价,亦要化解我愁思的份上,我应你,只要你能逃得过今夜,我便既往不咎,”继而,她掀眉侧首,“如何?”

      无计可施之下,夕言扯起她的一方衣袖,左摇右摆,“唔~~,咱们换个法子可好?”

      她连连颔首,大方应承,“有何不可?让我想想,言儿你有多久未曾归家了呢?”

      伴着她那最后一字,夕言立时退后,跃至身后一丈处驻足,“墨墨,有话好说,不就是跟他挤一晚么,我这就去。”话音方落,夕言已然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你给他俩制造尽释前嫌的机会,却始终不肯放过自己,这是为何?”甘墨方一落座,便闻得弄玉的不解之音。

      “想必,方才你们也都听到了,我和言儿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

      见眼前之人无意继续此话题,弄玉拿她没辙之下,唯有另言其他,“去了这么久,做什么了?”

      她举杯一顿,续而作饮,“相国大人的约,当真是莫敢轻赴!”

      ……

      两个时辰前,桑海城一民舍内,

      李斯言简意赅,不再旁敲侧击,“你失踪两年,为何选择于此时回来?”言至此处,他目色倏然发冷,“要知道,你离开后,皇帝陛下并未对你下格杀令,换言之,你如今可算是自由之身。那么,你此次归来,总归不会是自投罗网吧?”

      她轻笑出声,戏谑开口,“自然亦不会是与相国千金上演二女夺夫的桥段,对此,李大人尚可安心。”

      如此轻慢的口气,李斯脸色骤变森冷,声色发寒,“如今的你,还有这等能力?”

      相国大人话中不屑之意如此昭然,她又怎会听不出,遂而,她扬高一方眼眉,“要不,我试试以卵击石?”

      “你想自寻死路?”他笑带轻蔑,“当年那般惨重的代价,竟还不能予你清醒?”

      是清醒了,可惜却不是李大人以为的那种,念及此,她勾唇淡笑,“我若是学乖了,今日便不会现身于此地了。”稍顷,她突地反转话锋,“更何况,莫说相国千金如今仅是尚在那个位置前徘徊,纵算有一日当真够上了,亦难防危机在侧。毕竟,天有不测风云,当年的我不就是如此祸及家门的么?”见对方面色更为不善,她未有收口,反而扬起眼睑,舒眉启口,“曾身居汝位且历经三朝的老臣尚且如此,不难想象,而今相国大人虽已是一人独大,却仍需日夜严防小人以为长久之计。”她稍顿片刻,续而道:“如此行事,想必很是疲惫吧!”

      李斯眯眸,目透精光,“你此言,似乎话中有话。”

      她笑带狡黠,起身告辞,步至门边之际,稍缓偏首,“李大人,若当真有那么一日,我不得不依附到公子的羽翼之下以换取一线生机,那定是相国大人对自己的下属疏于管教所酿成的后果,”话音稍顿,她略作颔首,“还请李大人牢记住这一点。”

      ……

      墨家据点

      “你借自己遇袭一事分化李斯、赵高二人,有几成把握?”

      “半分都没有。”迎向弄玉的满目惑色,她浅笑道:“论及构陷他人的本事,李斯端的是个中好手,与他相比,我委实还太嫩了些。”

      闻言,弄玉不由面露忧色,“那你岂非白费心机了?”

      她轻缓摇首,笑得甚有把握,“想必李大人此刻正异常恼火吧!”

      ……

      桑海民舍内

      李斯负手立于窗边,语色强硬,“赵高,本大人竟至今未有察觉,不知罗网何时换了个主子?”

      其身后之人神色如常,拱手作揖,坦作回话,“相国大人言重了,赵高岂敢。”

      “噢,是么?本大人尚未授意半字,便有人擅自行动。”李斯冷笑回身,“赵高,你这是欲置本官于何地?”

      ……

      墨家据点

      “李斯的疑心本就重,赵高的忠诚度有多少,他心中早便有谱。单就这么点不愉快,还远远不足以让他们就此撕破脸。”言语间,她起身走向小虞的矮榻,续道:“我只是捎带提醒了他一番,赵高擅作主张一事,有一便有二,且永无尽时。在将来的某日,这或许会成就起一个绝佳的契机,就是不知到时鹿死谁手了。”言至此处,她不由淡哂,“便是仅于当下而言,李斯的问责纵算只是个不可或缺的过场,亦至少能让赵高在短时间内给我稍微安分些。”

      听却这段话,弄玉柔笑启唇,将始终被埋藏在心底且从未与人言的话由衷道出,“墨儿,当年我随你一同入了咸阳宫,那一年里,若非是了解了你的过去,我当真觉得,你就是为帝王之家而生的。”

      前者言尽,后者抚上小虞侧颜的手微顿,覆眸未语。

      ……

      与此同时,已离开墨家据点半个时辰有余的儒家二位当家,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愈显清风道骨、风华卓著。然,他们此刻的心境却恰是与之背道而驰。

      “师兄,现在的我,很乱。”

      乍闻此言,颜路侧首望去,“还未能释怀么?”

      张良稍作仰首,墨眉微敛,“不知为何,当年的事确实并无任何蹊跷可循,可如今回想起来,我竟总觉着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背后鼓动着一切。”话及此,他的脸色不由地一沉,随即续道:“而当时身在局中的所有人,都成了遭人摆布的棋子,我亦不例外。”

      嗯~~,这一路上,子房想的竟是这个么?颜路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听得身后传来略显匆忙的脚步声,遂回身望去。

      “唉,累死本姑娘了,可算是让我给赶上了。”亏得他俩脚程不快,不然,到时还得一间间屋子寻过去,估计得把小圣贤庄给翻个遍,想想都觉得辛酸哪!

      见此,张良淡笑,语带清润,“师兄,你们慢聊,我先行一步了。”语毕,他起步即行。

      方站稳脚跟的夕言单手叉腰,语透微怒,“走那么快干嘛,本姑娘又不会替墨墨生吞了你。”

      唉!颜路不由暗叹一声,继而出言问询,“言儿,你追上来是——额……”她在嘟囔什么?

      小命重要,还是清白重要?小命?清白?嗯……算了,细细想来,本姑娘的清白已无,还是先好好留着小命要紧。
      于是,她扬声道:
      “本姑娘今晚要跟你睡。”

      额……容他小作思量,这个“睡”具体指的是何意?不过,重点暂时还不在此。

      “言儿,小圣贤庄不接纳女子入内。”此乃货真价实的婉拒之言。

      谁信呐?于是,她挑衅开口,“那公孙玲珑和嬴茗算什么,是男人,还是阉人?”

      “这……”他不由咋舌,稍缓片刻后答道:“前者是因儒、名两家的学术切磋,后者则是碍着陛下的诏书,方才破例的。”

      由此,她高挑起一方柳眉,“总而言之,便是你不愿与本姑娘一道睡咯?”

      一个时辰后,小圣贤庄内

      颜路尚处于自责之中,他竟真将她悄无声息地给带进房里来了。

      “你这儿怎连个备用的被褥也无?好歹也是儒家二当家,至于如此穷酸么?”夕言正在翻箱倒柜中。

      他于心内默叹一声后回道:“今夜床榻让予你便是。”

      哪知,此话却令得她突地有些反应过激,“我不要。”

      未作他想,仅是单纯地认为她是不愿独自占着他的床榻,他出言宽慰,“一夜不眠而已,无碍的。”

      “你不懂么,本姑娘是不要你用过的床褥。”

      紧接着这句话的,是颜路突来窒气沉寂。

      良久过后,他沉然作声,
      “……会令你想起那晚是么?”未等她作答,他即兀自续道:“可是,言儿,你莫要忘了,那夜我会失了理性,亦是拜你所赐。”

      哈,好一个拜她所赐啊!她不由失笑,“那药的药性虽强,但只要能撑过一个时辰,便也自动消退了。颜路,你扪心自问,彼时对我用强的你,当真是理智全无了么?”

      这连连逼来的声声质问,他无言以对,皆因,他自问有愧。
      自小,他的性子便偏于淡泊。他从不知自己竟也会有发怒的时候,因而,在察觉自己被设计,且与一对他怀有别样心思的女子共处一室时,他才会寒下脸将其驱离。
      而在他生生硬撑过一个时辰后,下药之人终是现身了,可她却是来验收成果的。而彼时,他身上药力也已然大幅度地退去,然,他的怒火却是在见到她后愈燃愈烈。
      于是,在怒欲交织的境况之下,他卸去心内层层义理枷锁,无视她望向他的冰寒眸光,顾自将她禁锢在身下,狠狠侵占,只为让她明白,那是她肆意妄为的代价,是她该领受的罚。
      事后,他未及自恼,她便失去了踪影。时至今日,他想,或许当时,他不该逞那一时之气,致使伤人伤己。现如今的她是如此抵制着他的气息,以致执意要一床新的被褥,且不愿睡于他的床榻之上。

      最终,这一夜,两人皆是未有着榻,彻夜无语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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