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蒙尘小道长》江笑

3、再会

　　毓锦楼坐落在郑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为了图个清静，他们找了酒楼角落的雅间，隔着一条小巷，边上是一座挂着红灯笼的高楼，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楼后小小的院落，堆满杂物，寂静无比。相比于前面的繁华与淫靡，这小院里，可真是清静的很。
　　“这条街是郑城最繁华的街道，锦毓楼也是郑城最豪华的酒楼了，这隔壁啊，就是怡香院，如果慕容少爷有兴趣，倒是可以去怡香院坐一坐，听说近日里最红的姑娘叫做红裳。”方老爷看慕容渊盯着那怡香院，笑着说道。
　　“让方老爷见笑了。”慕容渊笑笑，也不多做解释，看见这里，让他想到昨日的少年。只是，慕容渊看着方老爷蜡黄的脸色，微微诧异，这方家老爷怎么回事，一脸蜡黄，眼眶凹陷，看上去好不憔悴。
　　压住心头诧异，慕容渊坐在方家老爷对面。才坐下，就听方家老爷咳了几声，似乎病的不轻。
　　“方老爷，生意烦劳，可要保重身体啊。”慕容渊客气说道。
　　方老爷又咳了几声，点了点头，勉强朝慕容渊笑了笑：“多谢关心。”
　　“听说方老爷近日家中有喜，慕容渊略备薄礼，请方老爷笑纳。”
　　方老爷挥了挥手：“多谢慕容庄主，只是，老朽也不知有无性命看到小女出嫁。若慕容庄主不嫌弃，还请留下来喝杯薄酒。”
　　慕容渊拱拱手：“多谢方老爷美意，在下恐无此荣幸。这几日巡视商铺之后，就要前往晋城。”
　　“那真可惜。对了，慕容庄主所提之事，老夫细想之余，希望慕容庄主能够再提价一成，今年木材收成不比往年，老夫实在也是无计可施。”
　　慕容渊也不多想，说道：“木材的收成，在下也有耳闻，但是若价格太高，恐怕销量也会受到影响，不如这样，各退一步，我提价半成。方老爷可以考虑一下。”
　　方老爷细想一下，点头道：“那就这样吧。”
　　两人定好了木材的价格，便闲聊了几句，此时，慕容渊看到对面的小院子里，走进几个人，其中之一就是昨日算卦的少年。
　　方老爷随着慕容渊的目光看去，看见小院子里身穿红衣的姑娘和一个小道士。“咦，那个人不是红裳姑娘怎么她身边跟了个小道士？在后院做什么？”
　　荣少四下看了一圈，便吩咐红裳身边的小丫头摆了八仙桌，又摆了火烛，拿出几道符纸和一个铃铛，摇摇晃晃的做起法来。
　　“这是在做什么？”方老爷诧异的问。
　　原来这就是红裳，想必就是因为太红太当宠，所以遭了其他姑娘的嫉妒，联合起来找她麻烦。所谓秋娘之妒，这是这个吧。慕容渊嘴角微微勾起笑容。
　　正在这时，外头走进一仆人打扮的少年，走至方老爷身边，低声说道：“老爷，小的找了很久，没有找到。”
　　慕容渊看了那仆人一眼，方老爷在找什么？
　　此刻方老爷对盯着对面小院子里那个做法的身影，和红裳脸上露出的欣喜笑容，微微一点头：“就他吧。”
　　慕容渊眉头微皱，方老爷找个小道士做什么，看看方老爷蜡黄的脸色，慕容渊心里又添一丝冷意，有病不找大夫，找小道士？
　　如今天下，只因皇帝兴好方术之道，宠信道士，日日炼制仙丹，祈求长生不老，使得全国上下道教盛行，眼下连方老爷也相信这方术之道了么？只不过虽然心里惊讶，他却不好多说什么，眼看方老爷急急回府的样子，便起身告辞。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低哑的嗓音一喝，黄色符纸随即撒上天，右手持五雷桃木剑挥洒起舞，左手摇着镇邪黄铜铃声声催魂。偌大的院子里都是黄色的符纸飞扬，充斥香火蜡烛的味道，一个灰衣娇小的身影在场中挥剑起舞，身形摇晃，看上去夹杂些许醉意，可是每每要倒下的时候却又能及时的跃起，衔接稳当，如行云流水，一旁站着熟稔，有老有少，站在前头的是一脸蜡黄的方老爷，看上去精神恹恹，眼眶凹陷，憔悴无比。一双眼浑浊不清，胆战心惊的看着场中少年。
　　“爹，真的有效吗？”一妙龄少女问方老爷。
　　方老爷摇摇头：“姑且先看看吧。”
　　“这么年轻，到底行不行啊。”少女又说。
　　“嘘，别乱说。”旁边的女人里立马斥道，“小心得罪神明。”
　　方家老爷最近恶梦连连，精神状况日日变差，更有仆人说在府中看到了白色的鬼魂出没，吓得府里好多人都胆战心惊。加上府里的二奶奶不久前过世了，下人们更加惊慌，直说二奶奶生前受了冤屈，现在鬼魂索命来了，大奶奶原本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可是看着自己老爷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时间也慌了手脚。立刻让手下请来道士驱邪降魔。
　　庭院中，小道士摇头晃脑，最终念念有词，绕着神坛几圈，募得抓起几张符纸，烧了之后将其抿在水中，饮了满满一口水，朝前喷去，朗声斥道：“腾天倒地，去雷奔云，对仗千万，统领神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又抓起一把米，朝前一洒：“诸鬼冤魂，退散退散！”话音一落，众人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令人毛骨悚然，也不觉得心头一阵肃穆，好像真的有冤魂退去一般。看着小道士的眼神也充了几分崇敬。
　　小道士放下木剑和铃铛，从桌上拿起两道符纸，点以烛火烧尽，又喃喃念了几句咒语。拿起桌上葫芦，将盖子一掀，喝道：“收！”
　　众人只觉得又一阵阴风吹过，而后，一切归于平静，符纸落地，四周像是死寂般安静，众人大气都不肯出一口。
　　“这样就能治方老爷的病了？”老余站在廊边阴影处，看着方才荣少的法事，一脸不屑，他们即日起就要前往晋城，离开之前来同方老爷告别，刚巧被告知方老爷府里正在做法事，让他们稍作歇息，他们才在廊里站了一会，也看了一出所谓的法事。若是身体有恙做法就能解决，那大夫都可以去死了。这少年仗着方老爷的信任，随便舞了几下剑，便将方老爷敷衍过去，也延误了病情，这小道士，真是可恨、可杀。
　　天下多的是这种骗人又骗财的小道士，不务正业，到处谣言祸乱，招摇撞骗，把王朝搞得乌烟瘴气。偏偏皇帝就喜欢这样的人，设置天星宫，聚集天下稍有名望的道士为其祈福、诵经炼丹。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最宠信的道士叫做曹国泰，据说能看前世今生，能够起死回生。
　　而看今朝天下，已经纷乱腐败，根本看不见一点清明。
　　慕容渊盯着那少年娇小单薄微躬着背的身影，眼中的冷意更胜于前。

　　慕容渊回到客栈，看到客栈边每日三课的白幡，白幡下喝酒的灰衣少年。那少年手中一个酒葫芦，不断的向口中灌酒，摇头晃脑，好不惬意。店小二正站在那小道士的面前，似乎又在与他闲聊。
　　“你怎么这么喜欢喝酒？”慕容渊听见小二问。
　　“你家的酒好喝，我当然要多喝一点，离开郑城后，我会想念你家的酒的。”荣少笑着说道，眼神迷离，看来已经喝了不少酒。
　　“你要离开了？不去好好找份事做，偏偏到处坑蒙拐骗，你又骗了谁家的钱吧。”小二哥恨铁不成钢。
　　“哎，我原本想多待几日，可是你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不能在一个地方多待，会有性命之忧啊。”荣少摇头晃脑。
　　“你骗了人，怕揭穿之后没有好下场吧。”小二哥的反应倒是很快，很无奈的看着少年。
　　荣少深处食指摇了摇，“当然不是。小二哥，再帮我打一壶酒。”
　　“又没了，你也喝的太快了吧。”小二悻悻接过，有钱当然要赚。
　　小二哥离开之后，荣少一抬眼，便看到方才一直站在小二身后的慕容渊，眯着眼睛看了几眼，便转过头去，摇头晃脑，哼起小曲，丝毫不受慕容渊影响。
　　慕容渊踏步走进客栈，叫过小二，不一会，小二就来叫荣少，荣少蹙眉看了眼屋子里的人：“又怎么？我没惹到他。”
　　“你不是喜欢赚钱吗，还不快去。”小二哥催促。
　　荣少十分不情愿的走进客栈，看着慕容渊：“又做什么？”
　　“方老爷病入膏肓，你不劝他就医，反而用骗人的勾当麻痹他，延误他的病情，你的良心过得去么？”慕容渊又问。
　　荣少又想了想，终于像是想起什么似，嘴角勾着笑看着慕容渊：“要死要活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心安理得。”慕容渊冷哼。
　　荣少嘴边的笑容更甚：“那又怎么样，我骗不骗他，他都免不了一死。你却不一样，你若帮助那个什么什么谨，他或许就不用死了，可是你不帮他，他必死无疑。”
　　谨？马上意识到他说的是司马谨，慕容渊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帮他？”
　　“因为他很快就会死。”荣少嘴角勾着笑意，在慕容渊眼中看来，却是厌恶又可恨。
　　慕容渊冷冷看着荣少，皱眉，他就是不喜欢这种道士，慕容渊嘴角一勾，计上心头，这郑城太守倒是个痛恨道士的人，所以这里才会没有道士出入，没有想到这少年自己撞了上来，就让他吃点苦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