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蒙尘小道长》江笑

2、初遇

　　洛城的街道，繁华无比。
　　鸣凤王朝的天下，有一归一慕容之说。南有归剑道，北有慕容渊。慕容家几代相传，从以前的小米商，到今日闻名于天下，米市、布市、钱庄等多个行业几乎都有涉猎。慕容渊更是在此基础上，将慕容家发展扩大，到今日问鼎天下的局面。慕容渊从小就在商海中叱咤风云，天下无人不知。据说慕容渊行商，只为利益，他向上贿赂官员，向下剥削商民，眼中只有利益两字。也正是因为如此，慕容商行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商铺，慕容渊，也成为北方的首富。
　　洛城也因其繁荣，巨贾汇集，钱庄酒楼妓楼云集，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而洛城之所以有名，除了慕容府，传说洛城有一个福地，从这个福地出来的人，非富即贵。
　　郑城毗邻于洛城，因往来交通，也热闹非常。
　　缘客来酒楼外不起眼的小角落，摆着一个小小的卦摊，边上竖着白色的幡子，上面写着每日三课，那幡子下面，斜斜懒懒的坐着个灰色的身影，半边脸被下垂的帽檐遮住了，他一手拿着酒葫芦，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摇头晃脑，惬意无比，似乎周围的一切繁华热闹，跟他都没有关系。
　　“哎我说你怎么又在这里摆卦摊啊，也从没见有人光顾你，别在这里了，走走走。”店里的小二哥送完客人出来，回头的时候看见卦摊，便上前来没好气的数落。这人天天在这里算卦，可是却从不见有人光顾，还每日三卦呢，哼哼，根本连一卦都没有算出去过。
　　那算卦的把帽子往上一挪，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俨然就是荣少，他醉眼朦胧脸带微笑，看着小二哥：“今天还剩下一卦，小二哥，要不你照顾一下我生意。”
　　“嗨，竟然还有人找你算卦，我说你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干这骗人的事儿，赶快找份工作，别在这当半仙了。”小二哥语重心长，只想将眼前这迷途青年导回正路。
　　“可是我只会这个，干不了别的活。”荣少依旧笑嘻嘻的，丝毫不在意小二哥说的话，“您快去忙吧，我自会有生意的，晚一些还要麻烦小二哥给我打酒喝。嘻嘻……”
　　小二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荣少一会，摇了摇头，刚好看见有马车在门前停下，立刻眉眼一弯，迎了上去：“哎哟，贵客到，您小心走好嘞……”
　　荣少重新将帽檐遮了下来，躺下身去接着喝酒，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一个灰色的长衫，年纪偏大，额角已有花白之色，他叫过小二哥，交代着事项，另一个一身青灰色的布衫，身材修长，翩翩而立，双眉斜长入鬓，丹凤眼冷冷无波，让旁人看了都忍不住浑身战栗，眼光扫过那不起眼的卦摊，忽然间脚步顿了顿，目光停留在那卦摊上。
　　“爷，都打点好了。”那年长的过来，看一眼卦摊，眉角有些忧心，少爷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习惯，凡是看到这种小道士，都会看上几眼。好多年了，一直都是如此。小二哥立刻眼明手快的挡住荣少的身影，眉眼上堆满笑容：“碍了慕容爷的眼了，小的马上赶走他。”
　　慕容渊终于收回目光，走进了客栈。

　　“你怎么还不走？”安置了宾客，小二哥又在门口看见那荣少，荣少摇头晃脑，嘴角勾着笑，却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荣少看了看小二哥，笑笑说：“这回是真的没酒了，小二哥，若不然，我给你算个卦，你给我一壶酒？”
　　“去去，我要算什么卦，你也别来骗我的酒，你再不走，我可找人来赶你喽。”小二不高兴的说道。
　　“真不识货，好吧，我挪个位置。”荣少很干脆的答应着，却只是往旁边挪了寸余，小二差点背过气：“你这样就挪好了？”
　　荣少点点头，指着前面一个人，说道：“你看算卦的来了，小二哥，你就别搅了我的生意吧，我生意好，赚了钱还不是花在你的手上。”
　　小二抬眼看了看走过来的女子，那女子衣料不菲却太过艳丽，头上戴着红色的帷帽，遮着脸庞，身边跟这个小丫鬟，看上去有些慌张，一路走来东张西顾，看见那每日三课的白幡，脸上终于露出些欣喜之色，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站在荣少面前，两人絮絮说了许久，最后小姐儿一拍定案：“好。”小姐儿塞了一串铜钱进荣少的手，摇曳生姿的走了。荣少脸上露出笑容，摇头晃脑的转头要叫小二哥打酒，却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神，是方才那冷冽的年轻男人，此刻看着荣少的目光更是阴冷与疏离，让人不寒而栗。荣少嘿嘿笑了两声，对着他身旁的小二哥说道：“小二哥，有钱打酒了！”

　　慕容渊坐在窗边，看着荣少的黑亮的长发，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吩咐道：“把那个小道士叫进来。”
　　小二狐疑看了看荣少，立刻点头称是，出门去将荣少带了进来。荣少刚赚了铜钱换了酒，心情十分好，微微撑起帽子，眯着眼睛看慕容渊：“公子，您要算卦？”
　　“哎，我说你，你方才不是算了今日第三卦吗？”小二哥瞪大了眼。
　　荣少贪婪的盯着酒葫芦，依旧醉醺醺的说道：“到我这，永远都有第三卦，嘿嘿嘿。”
　　小二哥嘴唇直哆嗦，这不是耍流氓吗？
　　慕容渊凤眼微眯，细细的看着荣少，这少年衣衫破旧，轮廓清秀单薄，虽然面庞有些脏污，可是脏污下面依然可见白皙清秀的皮肤，只是他的眼睛，醉眼迷蒙，惺忪带浊，根本就是一个酒鬼的眼睛。看了荣少片刻，慕容渊缓缓开口：“既然三卦尚有余，不如给我算一卦。”
　　荣少一屁股坐在慕容渊对面，丝毫不惧，面上仍然笑嘻嘻的神色：“公子您要算什么？我这里卦金可不低哦。”
　　“你若算准了，自然少不了卦金，如果算不准，就给我扔了你的幡子，以后若是再让我看见你摆摊算卦，我就见一次砸一次。”慕容渊道。
　　“我刚刚记起来，我今儿个好像已经算了三卦了，公子您另请高明吧，贫道告辞，永不再见。”荣少已经边说边站了起来，小二哥一脸黑线，眼前这人真无耻，太无耻了。慕容渊却只是冷冷一笑：“来人，砸了他的东西，赶出郑城去。”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没有得罪你，哎哎，你们别动手……”荣少一手拍开老余的手，瞪着慕容渊：“你要干什么？”
　　“本公子不想看见脏东西。”慕容渊清俊阴冷的脸庞毫无笑意。
　　荣少气得直发抖：“脏……别以为有钱就可以欺负人，不就是算个卦吗？你要算什么？”
　　“算前程祸福吧。”
　　“幼失怙恃，富贵不愁，身体康泰，长寿可期，可惜一生中有三次祸及生命的血光之灾。如遇贵人化解，则一生顺遂。”
　　说完，伸出一只手，似乎在等待。
　　而慕容渊的脸色，已经暗沉无比，死死地瞪着少年苍白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想杀了眼前少年。
　　“你看，我说的可对。报酬什么的，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就算便宜点，给个百两银就好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对不对。”许久之后，慕容渊终于瞪着那只始终没有收回去的手说道，那白皙清瘦的手心布满细细密密的疤痕，慕容渊不知为何心中一动，抬头去看荣少的脸庞，眉心微皱，这个少年……为何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要勾起他十分久远的回忆，是谁呢……
　　“你……”慕容渊正要开口，就看到外面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驰了过来，路上的行人好多因为避让而跌倒撞翻了东西，可是马车却依然疾驰，至客栈门前停住，马车上跳下一个锦衣的公子，衣料都是绸缎，白色的绸鞋一尘不染，面容清秀，带着些微的焦急与讨好，走至慕容渊面前，躬着身体作揖：“慕容庄主，在下红袖坊的司马谨，得知庄主在此地巡视，特来拜见。”
　　慕容渊眯眼看了那公子一眼，淡淡说道：“司马少爷有何指教？”
　　“在下不敢，在下在毓锦楼备了薄酒，还请庄主赏个薄面。”
　　“司马少爷客气了，在下还有要务在身，恐怕要辜负少爷美意了。”
　　“不，请慕容庄主救谨一命，若庄主不肯赏脸，谨便死在面前。”
　　慕容渊剑眉微挑。边上忽然响起嗤嗤的笑声，慕容渊转头去看，看到每日三课的少年捂着嘴嗤嗤的笑，司马谨当下黑了脸，对着荣少怒道：“你笑什么？”
　　荣少抬头，一双醉眼迷蒙的眼睛看着司马谨，脸上笑意盈盈，说道：“公子，我不是在笑你，你们继续。”
　　慕容渊盯了荣少一会，回头会司马谨说道：“在下不做绣房生意，于公子无益，公子找在下实在是找错人。”慕容渊不是不知道司马谨，司马府在晋城，这个司马谨，是司马府里的大公子，自从司马老爷死后，一直是司马谨在打理绣房，许是司马谨本身对绣房的事务不擅长，也或许是这乱世之中，人们对穿着的要求越来越少，所以绣房的生意不好，司马谨的母亲倒还在世，还有两个弟弟，只是弟弟太小，无法在生意上帮助司马谨，所以他一个人，也算艰难。只是世上艰难度日的人不少，司马谨也不是唯一一个。他慕容渊不是散财童子，也不是救世主。
　　司马谨却依旧曲着背对慕容渊作揖：“不，我知道公子不做绣房生意，只是想请公子贷些货款于谨，谨度过难关，必当加倍奉还。”
　　慕容渊看着司马谨的头顶，正想说话，边上却又传来嗤嗤嗤的笑声，司马谨面色黑沉，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瞪着那发出笑声的少年，少年抬头，对着司马谨笑道：“我不是在笑你，真的不是。”
　　“既然不是，何故发笑？你马上离开。”司马谨一脸怒意的瞪着荣少，荣少无所谓的笑笑，站起身，因喝多了酒步履不稳，差点跌倒，还好扶住了身边白幡，他看了司马谨一眼，又看看慕容渊看着自己的平淡面容，摇头晃脑：“公子，你既然有事要忙，贫道就告辞了。”说完便摇头晃脑的走了。
　　“慢着，你站在旁边。”慕容渊不容置疑的对荣少说道，然后看着司马谨：“在下言尽于此，司马公子不必多做纠缠。”
　　荣少看看慕容渊，又看看司马谨怨怒希冀的目光，叹了口气：“人在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水都塞牙。”
　　“你！”司马谨死死瞪着荣少，荣少无辜的耸耸肩：“我没钱，你瞪我也没用。”
　　百般相求，慕容渊却仍不松口，司马谨只好落寞的走了。
　　等司马谨一走，慕容渊看向荣少：“你方才笑什么？”
　　“公子，这又是一卦，你要买吗？”荣少笑着问道。
　　“关于司马谨？”慕容渊挑眉。
　　“正是。”
　　“不必，他的路，不必算。”慕容渊冷笑。
　　荣少挑了挑眉：“既如此，公子，卦金呢？”
　　“谁知道你是否信口开河，我又何必给你卦金。”
　　荣少瞪大眼，而后苦笑：“无商不奸，哎，我算是见识了，算了，信则真，不信则无，随便吧。”说完，荣少竟然转身离去。
　　“站住，区区百两银，我还不放在眼里，老余，给他。”
　　“少爷？”老余诧异，少爷向来对这些事并不喜欢也不相信。
　　“给。”慕容渊毫不迟疑，目光盯着荣少，嘴角却勾起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