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中秋节下 ...
-
日上三竿，偶尔的鸡和着鸭叫声，愈发显得院子静。风铃草的枝头挂了一两只素白色风铃花，花柄长而细，牵着的瓣端向内弯，似钟形的明丽素雅，绿叶婆娑中隐着不少还未开放的朵儿。
“吱呀”绵长的一声，有琴音装作不知道，低头做着绣活。小小书探着头，以为没人注意，蹑手蹑脚地绕远了摸到有琴音身后，短小的影子蠢蠢欲动，小肉手遮不住有琴音的双眼。
“这是谁呀？”有琴音也没拨开有琴书的手，继续陪着玩。
“我是风神……”有琴书粗着嗓子变声说话。
“哈哈哈……受不了了，小鬼怎么这么逗了。”一旁仰头大笑的有琴宏破坏气氛。
小小书放下了手，感觉自尊收到了挑战。有琴音装作不理，却想着，大哥读书之后的风格一直在变，先前装高冷，吓得文姐姐见了大哥就往回跑，现在……有琴音瞥了一眼有琴宏，整个就是不着调，细针戳着绢布，继续勾勒着轮廓。
干笑了几声，有琴宏余光飘到小小书身上，正沮丧着呢，长腿一迈，长手一捞，小小书就到了有琴宏怀里，别着脸向姐姐求救，有琴音笑笑，“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挡了回来。有琴宏又把小小书放了下来，美名其曰“多走走，以后长得高”，小小书眼睛都亮了，走东走西地忙活个不停。
正午前，有琴海并着自家媳妇正好回来，出了好一身汗，这时，有琴音已经烧好了饭菜，等着这夫妻俩擦了脸，一块吃了顿中秋团圆午饭。
饭毕，小小书走了几小步直嚷嚷着困了，被有琴宏抱着扔到了卧房里。有琴海领着有琴宏去了书房，有琴娘拿出账单问着有琴音“祭月礼”一一对应，红烛一对，香案一只，月饼已做，还有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等。“都备齐了。”有琴音回答着。
“对了，傍晚之前去村口的大槐树下剪一截枝叶。”有琴娘想起有琴宏明年春闱补充道。
“嗯。祈福？”
“那棵大槐树有了年头了，沾沾灵气。”
“好。不过直接让大哥去拜拜不就行了？”
“今天只拜月神，若是神明说你大哥太贪心，那怎地好？”
“我去就是了。”
母女二人合计着“秋暮夕月”要用的物事，也歇了下来，等着晚上夜市的热闹。
一晃就到了傍晚，霞光四衍，有琴音记着娘的话，提了篮子准备去村口，无奈小小书也跟着要去，以为有什么好东西。
“姐姐，姐姐，我们去大槐树下玩吗？”好吧，小孩子想得好简单。
“……”
“姐姐别走太快，我跟不上啦。”
“……”好，有琴音走慢点。
“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到了。”有琴音挎着篮子踩着石凳，恰好能碰着最低的那枝，拿了篮子里的剪刀“咔嚓”一剪，一截枝叶放在了篮子里，剪刀也收好。慢慢下来，有琴音把篮子放到一边，朝着大槐树行了跪拜礼，小小书很是好奇，跟着姐姐行着跪拜礼。
“姐姐，为什么要拜大槐树？”
“嘘！”
“哦。”小小书紧紧闭着嘴巴。
有琴音闭着眼睛合上手掌，心里默念：祈求哥哥有琴宏春闱顺利！
襦衣一角被小小书扯着，有琴音睁开一只眼，“怎么了？”
小手指着草丛，一闪一闪的眼睛会说话，嘴巴倒是紧闭着。
有琴音就是不看草丛，笑着说：“可以说话了。”
“姐姐，草丛里有个人。”
有琴音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虽说这大槐树底下长着半米多高的草丛。
有琴音拿着剪刀慢慢地拨开草丛，渐渐地是能看到一个人。头上插着支朱钗，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楚脸，紫色裙衫用的是上好的绮。有琴音眼神暗暗，转头问小小书，“你怎么发现的？”
小小书此时也是害怕，眼神抖抖索索，小声说：“姐姐拜着大槐树，我看草丛里反着点光，扒开了一点看见了衣角……”双手拼命抓着姐姐的上衣边，又说，“姐姐，不是鬼吧？”小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就怕下一秒从有琴音的嘴里蹦出来一个“是”字。
有琴音哭笑不得，一只手安抚着小小书的脑袋，“不是，只是一个姐姐晕倒了，快回去找爹娘。”
小身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慌乱地点点头，撒腿就跑了回去。
有琴音拨开粘在女人脸上的发丝，嘴唇干涸，整体看倒是俏丽的容颜，莫不是哪家逃出来的官家小姐，轻声喊着：“姑娘，姑娘……”
女人艰难地睁开眼，只觉得太阳明晃晃的刺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人，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有琴音想着，这姑娘有点脱水，这救人是肯定要救的……
“妹妹”
“音丫头”
“丫头啊”
……
好家伙，一家全来了，哥你再一声全村人都要来了。有琴音不满地看了有琴宏一眼，想要起身，才发觉跪久了的腿麻了。小短腿跑过来，“姐姐，我扶着你。”看，小小书多听话，有琴音突然觉着没有白白带了小小书几年。
一家四口人，不，还有个小不点，围着女人，有琴娘又“舍不得”自家夫君背姑娘，有琴音还是个瘦弱姑娘，只能让有琴宏背着。至于小小书，个头又小，不做考虑。只是救人的单纯心思，有琴宏背着女人起身，身子骨真轻！碰着的衣裳布料出乎意料的舒服！想着等这姑娘醒了之后就让她走吧，小小的村庄背负不起这样的麻烦。有琴音松松筋骨，提着篮子望着西边隐约上来的玉盘有些担心，晚上怕是玩不成了。
许是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祭月礼”，也就砍柴回家的虎子看到了，不期然还问了有琴音搭了一句——这是咋了？
“呆子。”
虎子一头雾水，是说我呆子？一时间竟然傻笑起来，愣是等急了的老张媳妇出来瞧着自家儿子的这副傻样子，还以为认错了人。虎子回了句“没事儿”，挑着的柴火放下，就等着“祭月礼”和夜市的热闹了。
好在西屋还有一间空房间，幸亏当时起房子的时候听了有琴山一句“多间屋子不怕客人多”，有琴宏背着这姑娘到了西屋就被有琴娘轰出来，有琴音去打了盆热水拿了干净布子，又拿了一碟切好了的月饼过来放在床头柜子上，有琴娘左想右想还是回了房拿了几件衣服过来，替这姑娘换了身干净的。有琴音端着有脏衣服的盆干脆就放在了一旁。
“这姑娘是个富贵人，细皮嫩肉的，也不知怎么就到了我们这小村庄。”有琴娘看着有些心疼。
“我看也是，布料是绮罗做的。”
有琴娘惊叹，“这就难怪了，难道是京城哪家姑娘？”
“娘着急作甚，等这姑娘醒了一问便知道了，不过就是不知道怎么晕倒的？”
“也罢。好了，咱出去，待会儿该祭月了。”
待西屋门阖上，女人睁开了眼，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肚子饿得实在不行，借着右手撑着的力气，坐了起来。刚刚有琴音端着月饼来的时候，女人就醒了，奈何一点力气都没有。是的，女人是被饿晕的。杜陵素有些嫌弃地拨弄着月饼，实在比不得以前吃的，但闻着这香味，食欲被勾的满满的，肚子“咕咕咕”地唱着空城计，捏了一块扔进嘴里。杜陵素吃了一口，竟觉着分外得好吃，三下两下的都吃完了，肯定是自己两天没吃饭了的缘故，越想越肯定。听着窗外，像是在行“祭月礼”？
月亮高高地挂着，仿若清冷的女神，接受着凡人的拜供。搬了上好的案几放在院子正中央朝着月亮方向，香案，月饼，切成莲花状的西瓜，苹果三个，红枣成双，李子三个，葡萄满满一串。有琴娘满意地点点头，有琴海也说着“祭月礼正式开始”。
说罢，有琴海撩开黑衫一侧跪在蒲团上，对着香案跪三拜，祈愿儿子事业有成！起身退至一边。
有琴娘理好裙子，跪下，只祈愿儿女幸福！
有琴宏跪着也不想说什么，平凡就好，磕了个头就起来了。有琴海看着儿子的眼光里有深究，唉，还是个孩子！
有琴音规规矩矩地跪下来，磕了头，只希望家人平安！
最后，小小的一团跪在了蒲团上，认认真真地说：“我想每天吃的多多的、快快长大，月神能不能满足我的心愿？”
杜陵素听了直想大笑，下意识地捂着嘴，又忽然想起这里只是个小村庄，好久没听到小孩子的声音了，一时间又觉得累极，躺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算上有琴音这半个大人，有琴海摇着头，有琴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有琴宏抱着有琴书起身逗弄着说着“小鬼”，有琴音抿嘴轻笑着。最后，有琴海又拜了一下，想着月亮正好，下雨是不会了，这些祭拜品就留在了院子里。
“音妹妹。”一听娇俏的声音，可不是宋村长家的文姐姐？有琴父母俱打了招呼就撤回主屋歇息去了，有琴宏还抱着有琴书玩着。
有琴音一阵欢喜，迎了文姐姐进来，笑问着：“你家这就拜好了？”
宋伊文点点头，余光看到了有琴宏，下意识地往有琴音后面退了几步，偏得有琴宏还靠了过来，“许久没见着文儿妹妹了。”
“呵呵，是宏哥哥忙着读书给宋家村添荣耀呢。”
一听这话，有琴宏沉了脸，抱着有琴书去了屋子里。文姐姐一头雾水，有琴音拉着文姐姐，“文姐姐别理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宋伊文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文姐姐，你且等会儿，我去问问我娘什么时候出发去夜市。”
宋伊文勉强一笑，“好。”
回到主屋，有琴娘擦拭着桌子，有琴海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有琴音拿过抹布边擦边询问着：“娘，我们什么时候去夜市？”
有琴娘目光闪闪，扯着抹布放了下来，说：“音丫头，我和你爹想了想，这难得的一次就在咱村子不远的夜市还是得去的，但是今天救了的这个姑娘，我们不太放心，万一有个好歹……”
“娘这意思是我留下看家看人？”有琴音也不沮丧，能留点机会给文姐姐和哥哥也好。
“好孩子，委屈你了，想要什么跟娘说说。”每次都来这一套。
“娘，我没有想要的，你们玩得开心就成。不过，哥哥是不是和文姐姐有什么误会啊？”
有琴娘笑笑，“顺利的话，明年这个‘姐姐’的称呼就要变成嫂子。”
“嗯。”意味深长，心照不宣，有琴音想着这个误会有点问题啊。
“娘跟妹妹说什么呢，有什么好事也跟我说说？”有琴宏一个人从东边里屋冒了出来。
母女俩异口同声地说着“没有没有。”有琴音说着文姐姐该是等久了就溜到院子里。
小小书正窝在文姐姐怀里直撒娇，文姐姐见来人是有琴音，问道：“怎么样了？”
“我去不了，今天捡到了一个姑娘，我得留下来照顾。”有琴音无奈地说着。
“姑娘？”
“嗯。”有琴音突然坏心眼地说，“是大哥背回来的，人晕着的样子都好看。”
果然，宋伊文神色微变，“那……那人醒了吗？”
“还没。娘不去夜市，爹肯定也不去，大哥又不愿意去，小小书要去，就只能一堆人陪着。所以，只能我留下来了。”
“好吧。”宋伊文想着自己也是去不成了，叹了口气。
有琴音使了个眼色给在一旁乖乖听着不插话的小小书，小眼神一接，我懂，小小书拉着宋伊文的袖子说：“姐姐，你要陪我去夜市，去年我都没印象了。”
宋伊文最受不了小孩子的软萌软语了，就这么答应了。
有琴音望着月亮想着，月色撩人，花前月下，最适合培养感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中秋节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