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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冷吃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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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水慢慢地从你身下淌过,你突然就会明白所有需要明白的事情。”
设计课,毛鸽小心翼翼地把电脑推到老师面前,这个是毛鸽跟了很久的女老师,用着很闻风丧胆的铃声——“我微笑着走向生活,我微笑着走向明天!”“咦!又换了,说说看吧。”毛鸽开始了一个丫鬟做好了一桌菜开始一边摆菜一边耍嘴皮子的过程,夸夸而谈她的蕙质兰心,巧夺天工。老师还是惯常的笑,表面上都是溺爱和默许,毛鸽心惊胆战以为这事要黄,突然老师薄唇轻启:“这个可以,之前那些我都不喜欢。”毛鸽的脸像《疯狂动物城》那只树懒一样缓慢,神经质,有条不紊地亮堂开来。随后老师又细细地指出了几间光照明显较差的单间,毛鸽听得心服口服,心想:“尹书俊这厮给我略一开导,我就走上了康庄大道。”毛鸽拾掇着自己的小模型、小图纸、小电脑,看着老师,发出痴傻、无害的笑,老师却笑得很温和认真。毛鸽就不由回忆起了有一次自己拖到最后,老师离开前问了一句,“你多久给家里打电话?”毛鸽当时想也没想,骄傲异常,“我妈妈天天给我打。”老师有点难以置信“天天啊”所以说母子相隔,血肉相连啊。毛鸽平时不来专业教室,出于对自己那点小原创的保守机制,这会儿不免四处逛逛,略作比较。“每次都很晚才定下来,总是慢很多呢。”毛鸽眼帘微垂,不远处游子弋轻轻站起来,毛鸽下意识看他,他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用眼神衔住了,毛鸽意识漂移了一瞬,而那一瞬又莫名其妙地拾不起来。游子弋竟很满意地一笑,说了句让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一边说一边挥着小臂抖着肩摇着头,他说:“你离我远一点,射手座克死巨蟹啦。”毛鸽一个看到翔的表情,眉骨耸得根本拉不下来,然后只是神色哀婉地离开了。子弋愣神了,原以为说得过分还可以纠缠一会儿。
毛鸽也是奇怪,一个人神愣愣的在食堂点了个煲,在蒸汽之中一声不吭地大哭起来,辛酸的不得了。
离开食堂的路上,有个不熟悉的声音冲着毛鸽唤——马冬梅——毛鸽有点困惑但抬头应了一下,一边应一边好笑是话剧社的人。毛鸽自从跟前男友分手后就没有去过了,最后演的角色是马冬梅,就是《夏洛特烦恼》的马冬梅。那一次也是在那个礼堂,那个破旧古老富于故事的礼堂,毛鸽很投入地演着,演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执拗和单纯。除了第二天递给她烧麦看着她表情一喜的食堂阿姨,毛鸽并不知道还有什么人看过那出戏,毛鸽自然也不知道那个礼堂的幕后有多少双神色各异的眼睛。
毛鸽怀念有角色去琢磨的日子,那仿佛是一个逃离迷宫的缺口。宗宪的亲故圈里贴出广告,邀请大家去兜转咖啡店看一个歌赛,毛鸽想去啊,当然想去,但是又很矫情地希望自己是闯入,不是冲着他去的。上一次就是,在兜转店外还和缝缝补补讥笑那个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声音不够笃定,从黑夜里拉开玻璃门转入,路过小表演台旁,只是一个余光,一怔,居然是颂伊。毛鸽背对着坐下,小布一个“你确定?”的挠头,和红一并坐了。红问,“你要我实况转播吗?”毛鸽嘘了一下,明明什么都听不见了,还认真听着。全程没有回头。
睡得正酣,爬起来去上体育课,眼珠不聚焦,烦闷得叫了几声,小布一听这“喵喵喵”也是醉了,还角色扮演。这俩人一个打排球,一个跳艺术体操,地方近,打伴走。在林荫小道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毛鸽不时蹭蹭小布,深呼吸并傻笑。正面走来一个不能忽略的身影,熟悉的轮廓,毛鸽看了一眼,两人仍在靠近,但再没动过眼珠。游子弋也是那样好似没有看到一样,只是阳光丝里的灰尘不承认,它们顽固的克制一切热运动,那个都没有对上的眼神,那股泄漏的波幻化成一双诡魅温厚的手在毛鸽心里敲出几个大字——一眼万年。毛鸽按捺不住,回头,只剩下树影摇了摇,苍白斑斑。
三人汇合的时候,小布的小指头已经肿成小紫薯了,一阵拉拉扯扯去看了医生涂了药。“谁用小指头接排球,你用脚趾头在思考啊。”毛鸽说出一句喻红式的话,喻红心疼地翻看着,提醒小布待会儿去交个资料。毛鸽不好问交什么资料,只是问交到哪。小布说是晚上交到17楼给辅导员。
晚上,只有小布和毛鸽在寝室,小布开始慢慢换衣服,问毛鸽到底去不去她颂伊弟弟的歌赛,毛鸽不舍地摇摇头。看窗外,除了玻璃反光只剩下调不开的黑,作开花抚脸呆萌状,“要不我陪你去,铃铛说最近有怪蜀黍呢。”小布认真掀着衣领,轻拧拧眉,尖着唇瓣,“不用了啦。”毛鸽抓起她的手,张嘴往“紫薯”咬去,小布一嘻后跳一步扎个马步,笑得肆意,年轻气盛。毛鸽摆了摆手,“你厉害!去吧——赶紧回来。”
人刚走,寝室空落落的,既无鸦雀也无声,毛鸽关了灯,只留台灯,总有点担心自己娇俏玲珑的小布,又没问清楚是去17楼几几几,小布居然没带手机。“什么玩意儿,跟我学的?”毛鸽双手抱在胸前,撑在桌上。突然眼皮一松,像是后颈被人一劈,瘫软下去。
春天的风,多情而撩人,小布握着卷起来的纸,踢着过膝裙秉烛夜游似的散布着。一直悠然打大楼前,大楼自带森气和穿堂风,又是上课中,没有人往来走动,小布不由卷了卷脚趾头,稳稳向电梯走去,脑海中已经非常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开始凌乱闪现各种电梯中的意外伤害。进了电梯,按下17楼,一直没有人要进来,电梯的几个面都是自己雾蒙蒙的颜色,小布后悔了没让毛鸽陪着。电梯门开始夹拢小布的视野,小布都没注意到一个小东西窜了进来。“喵——”一只白猫暖暖地绕在脚边,小布又惊又喜,蹲下来细看了看,“是喵尼玛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小腮帮子咧得挺像鸽子的。”下电梯的时候,小白猫也跟着优雅踩着节奏地下来了,蹲在垃圾筒边,竖起尾巴,眯眼舔爪子。小布快快搞定,返回的时候掩不住期冀。小白猫很通人性地又陪她进电梯,一起下电梯。小布想掏手机拍一张,发现没带,有点不可置信。小布目送小白猫跑开,重新迈着踢到裙子的步子像主子一样,打道回府。
小白猫像一束光穿梭过草丛、灌木、车底,一对情侣摇摇晃晃的腿,猛地一跳,跃过一个断裂只剩一半锈铁丝的井盖,朝一个灯火温热的地方奔去。
“嘿,尼玛来了。”宗宪把小白猫托起来放到沙发扶手上,小白猫塌腰把前足撑回宗宪大腿,宗宪给她提起来放回去,“我要主持的。乖乖的,不然给大家挨个抱一圈,我还不乐意呢。”小白猫心领神会似的,抱起俩前腿,耳朵竖得很真诚,尾巴跟演唱会上挥荧光棒一样左右波动。
小布回到寝室,一边开灯一边冲着毛鸽,想说说小白猫的事,硬是走到毛鸽跟前才相信她睡着了。有点不置可否的抿下唇正要转身坐,看到毛鸽没被头发盖住的脸上有种浮动的光泽,像水波一样漾开、漾开。伸出指头探了探,再探了探,在没够到脸的地方有绒毛的触感,顺着揉过去和反着刮回来是不一样的触感。有点惊奇,恶作剧地又探了探,没控制好,像拍蚊子一样上去了。毛鸽捂着脸起来,一脸起床气,“干嘛,正好好听颂伊的歌赛呢。”小布正要讥笑,“你个怂人,又从梦里去接近你的颂伊了。”却又恍惚记起小白猫是冲着那个咖啡店去了。被自己这个反常的脑洞吓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摸毛鸽的脸,“干嘛啊,色狼!”毛鸽叫得轻狂并没好好躲闪,小布狠心一抹一扯,捻了根细细软软的白毛。毛鸽神色一僵,缓缓上移眼神看到小布直直看那细得不足以聚焦的白毛,胸膛开始一起一伏,有点窒息感。
小布回过神来,把手一甩,不看毛鸽,声音飘飘地说:“你——你嚷嚷要去染头发,原来是白上了呀。”毛鸽咽了口唾沫,身体语言跟不上来:“嘻,都说工科不容易啊。”
“那你也要奶奶灰吗?还是非主流蓝绿紫?”
“嗯——染发的说什么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