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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米花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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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地方就在细节”
话说,毛鸽在金肥之后,开启了猫圈里的八婆人生,把校园南、校园北、校园东、校园西的各种猫道消息交叉兜卖好生快活。全拜猫咪们的懒宅所赐,也少不得个把模仿小猫的小神态、小动作。不多时,游子弋就注意到毛鸽去上课在小道上被几只猫打着旋儿围住。虽然不像招蝴蝶那样唯美,倒也很有意思。室外摄影课,毛鸽狠心梳了梳头发,疼得龇牙咧嘴,换个短裙穿上,还心机地套了双长筒袜,上下一接,露出三寸大腿。小布看了,“啧啧啧,AV画质。”“哎呀,可惜了,我没有香水。”毛鸽还扭扭转转照镜子。“我有花露水要不要?”喻红一本正经说。毛鸽也一本正经,“带上,那些个早产的小虫子小蚊子饿得很呢。”说完假笑两声。
“你别老踩那些——”小布被毛鸽在下水道盖子上一路跳过去“咯啵咯啵”得头疼,毛鸽回头,小布再说,“年久失修——”“噢,我要是踩下去穿越了,你会不会追上来?”一脸天真。小布头顶大字“脑残得所向披靡”,作势要掀毛鸽裙子,“诶——这是裙裤的呢~~嘻嘻”毛鸽短暂地被季铃铛附身了。
三小只极不情愿穿越大半个草坪区大部队所在的另一个阴凉地,小布打了头阵,喻红噘着嘴走着,毛鸽落到了最后,一边停不下来地拽袖子,一边尽可能走得风姿绰约、大步流星,一边偷瞄着丁达尔与阴影交界处的子弋。子弋明明面对着她,头却左右乱晃,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众人散去后,毛鸽和她的雷尼小哥说了几句,一行也欲往高楼上爬。到了中部一个观景台,望出去,苍湖两岸葱翠,湖对岸天际线凹凹凸凸。再望回来时,一阵咸咸湿湿的风吹过,绿油油的叶子好像抖了抖全褪了色,泛起黄黄棕棕橙橙的干燥的哑光。“这也是宗宪拍过的地方呢”毛鸽眯眼一笑,只听季铃铛“嚓、嚓、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毛鸽冲着镜头瞎扭扭,再吐吐舌头。铃铛作势不拍了,就停下了,露出细长多情的眼睛,还一副立正的样子。铃铛眼珠不大,却最是能滴溜溜转,老是一个白眼在上面,下面嘴角都扯到耳根了,磨人的小婊砸。铃铛把毛鸽揽到胸前,也不抱稍低点头,一副国家机密的模样。毛鸽配合着她装腔作势,忍住不笑。季铃铛小声说:“你今天这扮相不错,所以提醒你啊——啊——最近这栋楼附近有猥琐大叔,就是会这样,敞开怀抱,里面□□的那种。我前天上晚课真看到了,我不知道应该什么反应,反正也——没看清楚。但是,还是不舒服啊。”说完还保持扯开衣服的双手,狠眨了眨眼。毛鸽不是很信,也不失猥琐地说:“你不会花容失色吧。你应该很鄙夷地哼一声,或者就说——出来丢人现眼。”季铃铛脆皮肠一拱一脸你丫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于是,毛鸽信了,唏嘘了一声。
毛鸽扭在栏杆上,无意拍照,反倒像是在专门摆拍,小布在她跟前,超近距捕捉粗大毛孔,缺乏维生素的嘴角,笑得太放肆的鼻纹,毛毛的头发末梢打了个卷儿。毛鸽猛地抬起相机冲小布一阵猛拍,俩人像在水里打水花一样咿咿呀呀闹了一阵儿,停下来,水面复又平静,不留痕迹。小布语重心长地问:“刚才——学长要你当模特,怎么就怂了?我使那么多眼神你都想不起你之前嚷嚷学长水你了。”一边说一边用打量表达对毛鸽这身行当的满意。毛鸽那一刻表情特别宁静,缓缓才应:“我知道你是真的为我好,机会都是难得的。但是,我把学长当朋友,他一句客套害我等了大半个春天,如今樱花都掉光了。花都谢了呀。”小布轻蹙了下眉,“你老是看重一些到头来让你两手空空的东西。”毛鸽很感激又无可奈何地深点了点头,伸手搂了小布一下。
当毛鸽一伙人上到20来层时,毛鸽有点心事地要去洗手间。楼层越高,人烟越少,毛鸽穿过长长的走道硬是一个人也没碰到,一扇门也没打开,越发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感觉。好不易到了拐角,拐向厕所,一声慵懒怠慢又不失威严的喵——别过来。毛鸽几乎是一霎心安了下来,在她目前的心目中,猫都是可亲的。毛鸽顺着墙滑到墙脚蹲着,一时忘了尿意,开始搭讪,“你叫什么,不,您怎么称呼?”“我没有人起的名字。”“那其他猫儿叫你什么?”“——摩诘——”“这明明是诗人的字。”“今时不同往日。”“我发现啊你们住在大学里是不是没少偷听课啊?所以你懂人语,懂中文?”“能听懂,说不了。”“哇塞,大发,那为什么不可以过去。”“我躲在这儿,因为命途多舛,浑身是伤。”“你是——”“无可奉告。”
窗外只有渐变色的天,像PPT背景,直到一只羽翼修长的白鹭划过。
“嗯——喏,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没有答复,毛鸽顿了顿,开始有搭没搭地讲: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王,有一天突发奇想,号召他首度的城民在那一晚天黑时都往他的游泳池里倒一罐牛奶,国王会用那一大池牛奶来救济难民。很快,那一晚夜幕降临,有一个生意刚起步的青年心想,一大池牛奶的话,他往里掺一罐水是看不出来的,便悄悄做了。结果国王第二天一早满心欣喜地跑到游泳池一看。一看到底,那是一池子水,一点儿牛奶影子都没有。
其实,并没有多少君王会为臣民的不诚实伤心,他们更难受自己的权威被明奉暗违。然而,在我看来,这个故事真正所指是人民即使没有想到,或者指破,他们都是不相信国王的,他们内心里不相信自己的一罐奶去国王的泳池里逛了一圈就会到难民手里。当然,他们勤俭的生活也不允许他们去怀疑国王这是要泡牛奶浴。无论如何,国王都已经失信于民了。这才是我看到的结果。
一阵久久的沉默,毛鸽再次想起来意,决定还是不冒犯了,正欲离开去另外一头。只听一声喟叹在走道里回荡,不散。一只病得不成样子,皮毛脏乱不堪,甚至有痂有脓的黑毛猫,顶着一双炯亮像琥珀的眼睛,瞳仁细长如缝,失焦,用一种落魄的姿态不知怎么挪了两步,蹲坐了出来。毛鸽眼光一动,果然没有猜错。
“你好,摩诘。”
“我不好,如你所见。”
“我帮你,你能也帮帮我吗?”
摩诘的琥珀眼睛放射出迷蒙的光,幽幽,“你胸口那块琥珀成色不错,我给你三次机会,用完你就交出琥珀。我眼睛不行了。”
毛鸽隔着卫衣捏了捏爸爸给的琥珀,感受着那轻盈的温润,许久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