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 时光》黑鱼儿

43、选择(老哈)

　　我家小朋友某次在一个阳光也慵懒的午后，假装很成熟地问我，长大后要选择什么样的职业。我问他，请问你的备选项有多少？他掰着又短又粗的肉指头数了半天，认真地告诉我说，目前看，只有三个：试吃员、狙击手、专职打游戏的。我用一种历经沧桑、众人皆醉我独醒地语气告诉他，你的志向非常远大。但，刨去个人能力这一说，你现在最最主要的是去观察，去经历，只有看过大部分职业，了解它们都是干什么的，才能去选择。就好像你的篮子里有一篮子鸡蛋，你才能去挑一个最好的，只有三个，有什么好挑的，没准都是臭鸡蛋。
　　当然，我这番深奥地话估计以他当时五岁的智商懂不了多少，但他记住了，既然是选择，就必须要备选项多多，才能称之为选择，要不然，路只此一条，不选就饿死了，好好珍惜吧。

　　其实今天说的话题多少有点俗气，但没办法，人活一世，每一件事好像都是一道选择题，在面对任何问题的时候都会有选择的困扰，选项多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也白搭，谈崩了就只能拉倒。
　　我初中毕业时，考高中上大学的人还不是全部，很多人都选择上个小中专或者考个技校，早早地学一门手艺，捧上一个相对稳定有固定收入的饭碗，人生的一大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后面的结婚、生子、混日子、安度晚年，基本上都建立在这件事的基础之上。歪用一个词，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每个人在中考的前夕都会面临一个选择，考中专OR上高中，纠结程度不亚于现在高考的时候大家对于大学的选择。那个时候，考大学有个特别高度概括的词，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以想见，录取率有多低。但是，话再说回来，有选择权的，还是人人都羡慕的。
　　初三的毕业生，刨除家里有各种路子各种底子的，无外乎就是三种人，三种路。第一种，成绩非常差，只有一个选择，考个高中吧，混个高中文凭。第二种，成绩一般般，考中专、考高中都基本没问题，但上了高中要想考大学可能就比较费劲，但又心怀奢望，没准上了高中有可能一飞冲天呢。第三种人，就是现在时髦的话说叫学霸，成绩棒棒哒，但也心怀不安，没准上了高中会一落千丈。于是后两种人就比较纠结，天天和父母愁眉不展啊，到底上中专还是上高中呢？但这两种人却依然是第一种人羡慕的对象，好歹，他们还是有得选择的。
　　上了大学的孩子，大四面临毕业的时候又是选择，考研OR工作。有的研究生考完了也过线了，又接到了心仪公司的offer；有的工作面试过了，又被通知可以调剂到其他学校读自己喜欢专业的研究生。但他们依然是考不上研究生也找不到工作那群人羡慕的对象，他们不想毕业，却不得不毕业，他们的篮子里一个鸡蛋都没有，只能拎着空篮子啃老闲逛。
　　好不容易工作以后，打拼升职，有的人面前机会多多，有的人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网上无数的鸡汤文都在写，努力和机会的关系，眼界对格局的影响，有点夸大其词，但有一点是没错的，就是没的选择的人终究是羡慕有选择的人的，不管这个选择的过程是多么的纠结和痛苦。

　　豆哥十岁后，某次周末起床送他上课，豆有些颓废，路上一路唠叨说自己有些后悔，不该报这个课，搞得自己周末也没法好好休息好好玩，最后越说越生气，情绪越来越低落，愤愤地唠叨出一句，我不想上了，我要放弃。他整个唠叨的过程我一声没吭，直到这时，我才认真地问他，你想好了？不上了？如果确定了，我们去退课！豆有些愣怔，没想到我这么痛快。依他的经验，我应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若还是不能解决，我肯定会要动一点点霸权政策了。沉默了好久，豆哥才闷闷地说，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其实我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秉性，该讲理就讲理，该大棒就大棒，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个每个家长对自己孩子的度，没什么必须要统筹一致的,也不用无所适从。只是十岁后，我觉得他应该要学会认真地去做出一个选择，认真地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管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期待的。如果没有这一点担当的意识，那他的每一个选择必然是即兴的、随意的，甚至是掐指算来的。只有认真地在选择时思考过、纠结过、痛苦过，才能够更加坦诚地面对任何一种选择后的结果。
　　用句感性的话，选择也是个脆弱的东西。你不能随意地选择一个，不好就放弃，再选一个，不好再放弃，若是这样，一篮子鸡蛋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或大、或小、或颜色不好看等各色原因被丢弃。你肚子饿的时候想要大的，饱的时候想要小的，哪那么天随人意，选了就得接受，撑了、饿了都得忍着，才能对得起自己的那份认真。

　　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谁的篮子里都有可能会出现臭鸡蛋，保不齐左思右想、仔细斟酌地就选了它。怎么办？
　　小时候有个好朋友，长得水灵水灵的，应该是我那个时候朋友里最最好看的。长得好，英语好，脾气也好，品行也好，学校里，我经常吃着棒棒糖看各色男生帮她搬自行车，拿书包，塞好吃的，送她回家。初中毕业的时候，她一样面临选择，上中专还是高中。她英语优秀，长得又好，当时有几家英语的专科学校对她很是青睐，橄榄枝谈不上，但条件都是挺诱人的。他们一家子合计了好久，最终还是放弃上了高中，理由中分量最重的竟然是觉得中专还是不如大学好听。当然，这个选择谈不上对错，只是选择的理由有点奇葩。
　　高中三年，高考一场恶战，她落榜了。我依稀记得发榜那天，她们一家子坐在学校里花坛边落寞地三个背影，即使是盛夏，也让人阴恻恻地难受。我大学毕业后，她已经大专毕业当了一年老师了，大专学校本就一般，又不是本科，自然分配地也不是特别好。我还曾经去那间乡下的小学校看过她，她给我指宿舍小院的那堵矮墙，说每每心里很不舒服的时候就爬上那个矮墙，在墙头上坐着，问自己要不要跳下去，跳出去，可最终一次也没有跳过。
　　后来，有在外地开公司的同学还请过她，想让她去做外贸的翻译，薪金自然要比老师多，世面和眼界也要比在乡下当一个老师强，只是没人能保证她这个行业能经久不衰，结果自然是没去。几个走得近的同学都让我劝劝她，我嘴笨，心里想了千百遍，也不知道怎么劝，也许对于很多人看来，当老师是个不错的选择，往小了说旱涝保收，一年还有两个假期，顾家顾老小似乎都不耽误；往大了说，桃李满天下，逛个街都能碰见个把学生喊老师，脸上颇有光。可对于她，我知道她心不止于如此，但也始终捏着手里这个臭鸡蛋舍不得放下。
　　今年回家过年，再见她，已经是一个富态的妇女模样，看见我，苦笑着诉说，上下班来回奔波身体大不如前，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还弄了一身的毛病，甲减、贫血、心脏病，各种药一吃，恶性循环，胖还不敢减，锻炼就不要谈了。我问她有什么打算，她答非所问，说早知道应该不上高中的，早知道应该去同学的公司做个翻译，早知道……我无言以对。
　　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早知道，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等你反悔。

　　其实都知道，选择是个难题，要想拥有选择权，就得增加选项，来点鸡汤话，你不优秀，哪有那么多机会给你选择，哪有那么多选项供你挑拣。就如我和豆哥说的，不要来不及去选，选择只是一刹那的事，积累选项也许要用半生的时间。
　　但不管选前多么审慎纠结，不管结果选对选错，结果都会有遗憾，不在这里就在那里。只是害怕再拿个臭鸡蛋就不敢放下手里的那个臭鸡蛋，这个逻辑真不太对。大不了就还是臭鸡蛋呗，万一是个好蛋呢？哈哈哈哈哈！
　　说的有些随便了，但话糙理不糙。我也有过拿臭鸡蛋的经历，面对放弃的时候肯定是有些胆怯的，胆怯同样的经历再来一次是不是还能承担，但总不能因为惧怕未知的、还不知道会不会来临的痛苦就不敢做出选择。
　　当然，是不是臭鸡蛋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不用去管别人怎么想，意见可以听取，采纳与否在你自己，尊重自己内心的感觉。只是，若是选择继续拿着这颗鸡蛋，就得身心合一，至少，从心里去接受这件事，别怨叹、别后悔，任何一步选择都有不如意，既接受了他如意的一面，也要容忍他不如意的那一面，世间万物，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即使有，也轮不到你我的头上。
　　尊重自己的选择，坚定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