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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旅行(老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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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正开始计划旅行,规划旅行,实施旅行,始于豆哥有昂扬的探索欲望和明显的表达欲望。之前,我的大部分可以被称之为旅行的旅行基本上都是带有除旅行之外的其他目的性的。比如:其中一天必须有公差,为了逃避一些事,不得不去解决某事等等。这些旅行包含的所有计划和规则都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我没有办法沉浸其中,更不要谈享受旅行。但并不是我不喜欢旅行,相反,我很喜欢,我喜欢走在路上的感觉,喜欢慢慢地随意地经历很多规划的、没有规划的小事。所以,不称它们为旅行,是怕他们破坏了旅行这个词在我心中的意义。真正的旅行,可以是一个人,可以是和心爱的人,可以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带着自己喜欢的心情,走自己喜欢走的路,路过经意的、不经意的风景,看直到的、不知道的事。
豆哥四岁不到的时候,我带着他开始了我们的第一次旅行。目的地不远,秦皇岛黄金海岸,我开着车带着娃去的。一上路就开始忐忑,堵车怎么办?娃哭闹怎么办?饿了困了怎么办?走错路怎么办?最开始计划出行的冲动全部变成了此刻吓唬自己的砝码。那个时候是2010年,我开的那个小车上没有导航,我的手机也还没有流量,我完全凭着自己之前在网上做的功课,顽强地数着我应该第几个出口出高速,第几个弯后上大路。豆哥也很争气,除了下车上了个厕所,一路之上出奇的乖,不哭不闹不问问题,我现在怀疑,他应该比我还要紧张。到达后,我拉着豆哥汗津津的小手办入住,收拾房间,安排他洗澡睡觉后,自己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屋内是我的血肉,屋外是我想要的风景,那一瞬间胸口原先的抑郁一扫而空,然后,又忽然被什么而填得满满的。
第二天开始,我带着他滚沙滩,挖沙子,逛集市,他会认真地陪我看我喜欢的东西,我也会一声不响不打扰地陪他挖两个小时的沙子,我们用另一个洞的沙子把这个洞填满,把大大小小残破不全的贝壳拼成心的样子,我教他学会选择和放弃,勇敢地去表达自己的喜好,接受他从没见过的事物,和陌生人打招呼,知道怎么点餐、怎么退房、怎么表达感谢。回程的路上,他用整整一个路程的时间跟我表达他看见了什么,他好奇什么,他喜欢什么,我也在回忆我这几天的放松、随意、不受拘束,将点滴开心都细细收藏。
这之后,我又带他去过无锡、厦门、南京、三亚等等。同样的感觉,我们想起床就起床,我们喜欢去哪就去哪,我们想吃就吃,想饿就饿着,我们观察、我们发呆、我们一路吃一路笑。
2014年夏天,我带着他开始往国外走,我们第一站是印尼民丹岛。在此之前,我的英语水平一直以不多的词汇量停留在看、写这个水平,说,基本是半个哑巴。豆哥就更不用说了,比我强的只有不懂不好意思吧,所以依旧忐忑。还好,新加坡航空的空姐基本中文英文都杠杠的。第一件丢脸的事情是在新加坡入关(我们是在新加坡入关,然后坐船去印尼),新加坡机场的工作人员拒绝用中文对话,我一紧张,本来想好的词一下子就磕巴了,他接连说,I can’t understand you. 把我支到值班柜台。大红脸的好处就是索性也不难为情了,加之豆哥期盼加怀疑的小眼神一直在旁炯炯地盯着我,万万不能认栽,抽抽巴巴好歹是过了关。
民丹岛上百分之九十的通用语言是英语,只有极个别台湾以及香港人会说几句蹩脚的普通话,豆哥在那的第一天除了跟我说话其余时间拒绝开口,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极度不自信还有害怕,这年,他八岁。直到他在酒店认识了一个北京的小姐姐,而我认识了她的妈妈。小姐姐带着他去游泳、吃BBQ、参观房间、射箭、看空中飞人、参加晚上的儿童聚会、欣赏当地的表演,我和她的妈妈根本不需要直到对方叫什么,坐在沙滩上喝鸡尾酒、神侃、欣赏自己的娃闹腾、拿大毛巾捂得就剩俩眼珠子在外头、互相鼓励去飞个空中飞人。那几天,我不去想我是谁,我曾经经历过什么,我身上还背负着什么,我只告诉自己,我是豆哥的妈妈,我需要喘口气,我需要什么都不想。
接下来的第二天,豆哥开始在餐厅里穿梭,开始帮助不会英语的台湾老爷爷,开始主动找服务员要弄脏的餐布和刀叉,甚至还会自己去吧台替我要咖啡,替自己要橙汁,用他字词式的片段英语。我扔了大毛巾,戴上墨镜,背心短裤夹指拖开始享受日光,一切都OK!
第四天,我们回到新加坡,甚至有些如鱼得水。我们去逛了夜市,吃了好吃的肉骨茶、海南鸡饭、炒粿条;去了环球影城,玩了激流勇进,看了木乃伊,去了糖果城;我们去餐厅点了披萨,喝了下午茶,又在华灯初上的夜晚在广场上撒欢,放声大笑着感慨这个城市的干净整洁。
这次旅行回来后,我俩在六个小时的飞行中都没有睡着,我们一路交换感觉,交流兴奋,各自飞速成长。
2015年暑假,我们再次出发,去日本。我和豆哥对日本谈不上喜欢,中国式的爱国主义教育说大不大,但也影响了我们对一个民族的喜恶。去的原因很幼稚,有三,一是因为近,二是因为签证好办,三是小心思里就想去看看一个我不喜欢民族到底如何生活,到底发展成了一个什么模样。
我和豆哥都没有强大的购物癖,关键时候还是只买自己喜欢的,值得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下了飞机,我们并没有shopping,办了入住后直奔银座的玩偶世界----博品馆。我俩在里面待了两个小时,他穿梭于各种细致精巧的玩具人偶,我流连于各式巧妙构思的可爱文具。出门前只买了两只合金的小汽车和星球大战里的正邪武士小人偶。我们坐在隔壁的咖啡店,认真琢磨人偶和模型的每一个细节,豆忽然跟我说,“妈妈,日本人做事太细致了,你看,连人偶衣角的褶皱都和真的被风吹起来一样!”他的手里,托着一个比他的小手还要小的人偶,小脸上满是讶异和不解。
第二日我们搭地铁去迪斯尼海洋公园,换乘JR、换乘私营铁路、换乘迪斯尼内部快轨,一路问过去,一路有人给我们送至进站口。
第四日我们坐日航内陆飞机去北海道,飞机平稳后,豆哥嗓子痒痒,清咳了几声,立刻就有空姐过来蹲在脚边用英语很认真地问,孩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冷不冷?需要不需要药?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豆更是害羞加惊讶。下了飞机后入住,餐前不小心摔碎一把瓷勺,立马有服务员飞奔过来,第一句不是责怪,而是认真翻看孩子的小手有没有划伤,确认没事后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离开了,我让挂在房账上的要求也被微笑着拒绝了。
所以这趟日本之行,给我和豆留下最深的印象不是亚洲只此一家的迪斯尼海洋公园,而是我们从没想到的日本人的言行举止。照例,我们约好在回程的飞机上讨论,而豆哥这次一直沉默,许久,他跟我说,“我一直觉得日本人很坏,现在我觉得日本人很可怕。”我问他为什么,他又说,“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是那么专心致志,如果他们专心去坏,一定非常可怕!”
不如说,他的思路开发了我的,而我在很多时候学习了他的。这也是旅行赋予我的另一大意义。
我的时间有限,我的精力有限,我的金钱也同样有限,但我自己的旅行还会继续,我带着豆哥的旅行也还会继续。我曾经跟豆哥说,如果正好有那样的机会,如果条件允许,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请几天假,有时候路上课程的意义要比书本上的知识来得更现实,更容易理解,更打动人心一些。它向你展示的是一幅可能我也从未经历过的画卷,我们各自经历,我们一起经历,都会有一翻神奇的景象。
旅行的意义对于我和豆哥,不因我比他多活了这么多年而有任何不一样,都是在于积累,在于见识,在于思考,树为什么可以在这里长,不可以在那里长?人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价值标准和生活方式?为什么有的东西可以俗到雅致,有的东西却雅得无比俗气?我们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也许异曲同工,也许大相径庭,都无所谓,因为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人生是你自己的,路也是你自己的。
带着一颗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带着一颗历尽风雨的平常心,找个机会认识自己,找个机会认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