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恋人》秦棠

5、动若疯兔

　　早8点，林燃第一个走进办公室，顺手拿起当天的报纸习惯性地在上面找自己的稿子，可是翻了一整沓报纸，竟然都没有找到昨天费了老鼻子劲整出来的稿子，漏稿？不可能啊！即便是因版面不够要缓发编辑也应该电话通知记者本人的，难道是……
　　林燃拿出电话拨了老妖的手机，老妖接的很快说自己马上就到报社了。大约5分钟后，老妖走进了办公室，还没等林燃开口，就怒气冲冲地说：我现在就去找马主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理由要把这么一篇关注度高的优质稿件给拿下。看到老妖快步走出办公室的样子，林燃有点急了，追上去喊道：“事情说清楚就行，咱不是跟领导吵架去的，你克制点啊！”老妖头也不回地高举起右手冲她摇了摇，大跨步朝前走去。
　　办公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肖宇一进办公室就看到林燃坐在办公桌前烦躁地翻着手中的报纸，手中的报纸因为被蹂躏的厉害，发出哗哗的抗议声。他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林燃？一大早就情绪不好？”林燃看了一眼肖宇，叹了口气无力地说道：“注水牛肉的稿子昨天上版后被撤了，不但没人知会我和老妖，到现在连个说法都没有，老妖去找马主编了，他那脾气我真担心会吵起来。”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主编室里传出来老妖的咆哮声，林燃和肖宇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抬脚向主编室跑去。
　　刚跑到走廊上，两人就听到老妖的大嗓门：凭什么凭什么？领导说撤稿就撤稿，你知不知道记者花了多少心血才采到这篇稿子？从线人手上拿到线索后，我们记者在那个臭气熏天的养牛场里蹲了半个多月，没有摄影记者，林燃为了拍到工人现场给牛注水的图片，自己背着相机从后院的狗洞钻进去，被人发现追了几条街跳墙时腿都蹭伤了，记者付出这么多你们看不到？这篇稿子发出去后也许市民们再也不用担心买到注水牛肉了，这样的社会影响力你们看不到？你们只看到利益、关系！这就是你们说的大报责任？”林燃和肖宇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马主编不温不火的声音传了出来：“报社不是你们家的，想怎样就怎样，你作为一个部门领导要有大局意识，怎么总是在一篇稿子能不能发的事情上纠结？报社要盈利，也有自身要面临的难处，作为报社一员，我们应该相互理解。稿子的事情就这样吧，记者可以申请未见报加分，在稿酬这块稍作弥补也算是对记者半个多月来工作的肯定。”
　　老妖还想再说，马主编已经拉开了门，不客气地将他推了出来，被扫地出门时老妖仍倔强地梗着头，还想继续说。走廊里除了林燃和肖宇，文娱和体育部的几个记者也探头探脑的，老妖黑着脸一脸憋屈和不甘，马主编关门前他又甩了一句话，老马，你把我换了吧！这活我干不了，为了这些乌七八糟的理由毙稿子我没法跟记者交代！马主编并没有接老妖的茬，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想都别想！就砰一声关了门。
　　林燃和肖宇站在门口，看着老妖被推出来，赶紧上前一左一右驾着他就走。林燃开口道：”让你好好跟领导说，你怎么一去就干上了？平时干也就罢了，今年社里大小领导都要换届，你怎么就不长点心呢？“
　　老妖斜眼看了她一眼，哼哼道：“别装小白兔了，半个多月的心血就这么打了水漂你心里不骂人？再说了，换届怎么了？让干就干不让干拉倒，当个纯粹的记者每天写稿心里还来得踏实些。”，看着老妖气哼哼着一副小媳妇受了气的模样，林燃突然扑哧笑出了声，说道：“本来挺火大挺想骂人的，可是你连马主编都给骂了，我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横竖稿子被拿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除非，姐那天脑袋开窍不干这行了，就不用受这窝囊气了！”
　　肖宇看了一眼林燃说道：胡说什么呢？你这顶梁柱要是走了，还不把老妖压趴下。老妖愤愤地瞪着林燃说道：这个坏心眼的丫头，为了你的稿子我连领导都得罪了，你还想着不干了，我一片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要拆我的台啊。林燃扬起笑脸就是不接话，气的老妖鼻梁上的眼镜都歪了。
　　对于老妖，林燃是打心眼里尊重的。老妖，真名何文青，既不老也不妖，37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华。老妖长相斯文，平日里也是一副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模样，可是碰到记者写稿思路不清楚、交不上稿子时骂起人来也不亚于任何一个泼妇，所以，办公室人送了他八个字：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据说老妖这个名字由来，纯粹是因为他几近于妖一般变态的采访能力，就没有他啃不下的硬骨头。当年老妖还做记者时，曾经有一次采访一名灭门案杀人犯，全国几十家媒体蜂拥而至，由于凶犯拒不配合，全都铩羽而归。只有老妖，在所有记者都围堵在看守所门外想着如何撬开凶犯的嘴时，另辟蹊径几经辗转找到了千里之外凶犯唯一的亲人老母亲，并以此为突破口拿到了全国独家专访。老妖对待新闻事业是虔诚认真的，当然对手下的记者要求也是很高很变态的。部门开会，老妖常说：骏马眼里无沟壑，怂包面前全是坎！没爬过墙、没钻过洞、没挨过打、没跑坏几双鞋，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记者？
　　老妖有才华，有新闻情怀，性格正直敢说话，作为部门主任为了手下记者的稿子他从来不怕得罪领导。当然，记者写不出好稿子浪费了线索他也会毫不客气地骂人，林燃刚进报社时就没少挨骂。正因为这样的性格，颇有才华的老妖到如今还只是个部门主任，还是个经常想撂挑子的主任，除了稿子之外的的事情，老妖就一句话：爱咋咋地！这样的老妖虽然一直不受领导待见，但是群众基础极好，部门的记者没有不服他的。
　　上午9点，是部门的例会时间，记者们按照惯例在会上汇总新闻线索，一起讨论重点跟进那些线索，放弃那些线索，并确定人员分配。褪去狂躁情绪的老妖安排工作时，冷静而睿智，在会上调兵遣将颇有沙场点兵的大将风范。今天分给林燃的线索是一个因工程款纠纷，包工头被开发商打死的的事件，事件中疑点太多，警方又拒不向媒体透露案情细节，想要拿下来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散会后，肖宇默默地走到林燃身边问道：“林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这些开发商雇的都是些社会上的混混，你一个女孩子去可能会有危险。”肖宇的眼睛明亮有神，看着林燃时多了一抹温柔，可惜林燃压根就没抬头，当然也就没有看到肖宇眼中那抹温柔。
　　林燃一边收拾背包，一边笑着说：“不用，谢啦肖宇，你忙自己的事情吧，光天化日法治社会，这些开发商不能把记者怎么样。”意料之中的拒绝，肖宇的神情稍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了，又不是第一次被拒又有什么好伤神的呢？肖宇比林燃小三岁，来得晚，从认识林燃第一天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自信坚强的，没有一般女孩子的扭捏，工作起来的认真和胆色甩男记者几条街。看着林燃已经走到了电梯口，肖宇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外出采访。
　　肖宇，男，27岁，高级记者，工作能力强，头脑聪明才思敏捷，来报社5年因做过不少大新闻火箭般拿下高级职称，让很多前后脚进入报社的记者们望尘莫及。遇事主张用智慧摆平一切，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如果嚎叫能解决问题，那驴就能统治世界了，还要人干什么？
　　报社里追肖宇的女记者女编辑，明里暗里也不少却没听说那个得手的，要知道报社女多男少，所以作为稀缺物种的男记者们大都早婚，到了肖宇这个年纪还单着且没女朋友的可比大熊猫都宝贝。可是肖宇的心里眼里却只有林燃，从进入报社后林燃就常和肖宇搭班采访，说起来林燃也算是肖宇的半个师傅，还有半个自然是惜才爱才的老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肖宇的眼睛就一直追着林燃的身影，他喜欢林燃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作为女主的林燃从来没给过他任何回应或者暗示，仍旧一如既往当他是哥们一般。也不是没想过表白，只是胆怯如果说开了两人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毫无顾忌的一起采访，一起说笑，肖宇心里没底。
　　报社里的冷气很足空气凉丝丝的，走出报社大门，空气瞬间就变得燥热，商报所在的青松路两旁种满了粗壮高大的法国梧桐，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耀的人眼花。林燃看着街上穿着各种裙装、高跟鞋的女孩笑了笑，腿上的白色薄牛仔裤已经捂出了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裙子和高跟鞋对别的女孩是扮靓利器，可对女记者来说就是个包装精美的坑？追公交或者被人追着打时，坑的你哭爹喊娘只剩下骂自己蠢了。天气预报说今天37度高温，可林燃觉得气象台一定保守了，这室外的地表温度随便一测肯定都在40度以上了，注水牛肉不能报，高温天气不能说，这社会就显得和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