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格里高尔

1、朝阳脉动

　　2015年7月12日20：00，程格理趁着父母出去散步的空闲时间，火急火燎地打开中考在线，输入姓名和中考证号之后，手指一抖点击了确定。

　　听到开门声音后，格理迅速关掉电脑页面。
　　看着格理坐在电脑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程妈妈便随口问道，成绩出来了吗？
　　格理不觉心里一惊，没，没呢，要等到明天上午八点。

　　晚十点，班级群都已经炸开了锅，很多人把自己的成绩截图发了上去，格理悄悄浏览了一下页面，算了算光是这些成绩，自己就已经是十名开外了。再看看同桌Roy，598分，老班郝明窗571分，虽然不及他们平时的成绩，但市一中对他们来说还是保底的，而自己，只奢望能够被小镇收留。
　　格理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状态更换为隐身之后，郝明窗“有始无终”的白色头像开始闪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会问什么。
　　“不要忘了三天后的同学聚会”。
　　脚趾头失误了，郝明窗没问考了多少什么的。格理心里有小小的感动，不知道为什么，和郝明窗之间就是有这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即便什么也不说，他总能准确感受到自己所有的情绪。
　　“当然了，说好会去的。”

　　格理一夜未眠。
　　那是她最近度过的最安静的一个夏夜，没有听起来燥热的蛙鸣，广场舞今天似乎也是提前结束了，像是初中入学前的那个夜晚，因为害怕新环境不喜欢交朋友忐忑到睡不着，当时就盼望着早点毕业早点离开，现在呢，反倒希望能够重来以便得到一个完美结局。老班和Roy呢，今后就会疏远了吧因为距离，看见的和看不见的那种。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离开小镇，而今却渴望小镇的重新善待。还是没有像落日残阳那样，用全部光芒收尾。

　　形式上的早上八点成绩查询。
　　格理想了一晚上，不准备打开页面再刺激自己了，决定直接坦白。
　　“妈，我昨天晚上就知道成绩了。”
　　“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问我！”
　　“你不是正要告诉我？”
　　“……”

　　“留北中学是进了，也好，不用去市一中了，不然还得住校。”
　　程妈妈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度让格理很诧异。其实那晚，格理妈妈也一夜没睡，她听到格理小声啜泣的声音后就明白了，她清楚女儿一直都很努力，这次也许只是失误，还有三年的机会可以弥补，她不想给格理定太远大的目标，所以在回应亲戚朋友的电话的时候，也只是平常口气，也不算没考好吧，孩子已经尽力了，我很满意。
　　就像那时候，程妈妈给格理看手机上的一篇关于佛道的美文，直言自己很喜欢这种清静无为的纯自然的感觉，格理正在算化学方程式，草草地在手机上滑了俩下之后就移开了视线，笑着和程妈妈说，我还得追求功名利禄呢，不能喜欢这种思想。
　　格理是个野心家。

　　在等待十九号报名的日子里，格理她们班要来一次同学聚会。说好会到场的老师们却临时变卦，解释说要让他们好好放松一次，因为老师在场会比较不习惯。
　　格理上午十点就出门了，到郝明窗指定的地方会合。
　　在去酒店的路上，郝明窗故作神秘地告诉格理，你小心哦，王淮的新一轮表白要来了。格理撇了他一眼，不要闹好不好。

　　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午饭上，尤其是郝明窗预定的各种各样大补的汤。作为北方人，汤这种可无可无的东西，一般不会出现在饭桌上。作为补偿，郝明窗又拉来俩箱冰激凌。
　　“老班，我还没去过KTV。”
　　“想也知道。”
　　Roy拿着一罐啤酒朝格理的方向走来，在和郝明窗会心一笑之后，把酒递给格理。
　　“同桌，我们干一个！”
　　格理也兴致正高，接过啤酒。看到Roy又重新打开一罐，便毫不犹豫，喝了个干净。
　　郝明窗和Roy都看呆了，程格理你还会喝酒！

　　下午三点，KTV准时开门。
　　格理满是好奇地走进去，郝明窗笑话她说这也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反正都是头一回。格理也懒得反驳，进去之后，和同学一块儿坐在沙发中间。Roy看出坐在中间的格理一脸不自在后，就和周围同学商量换位置。俩人就像平常上课那样坐好之后，格理觉得舒服了很多。
　　“再没机会和同桌你这样坐了吧。”格理看着正在试音的郝明窗，“下次见到你们，还能这样吗，市一中的假期很短的。”
　　Roy不知道怎么回答，拿起身边一罐可乐放在格理手里，格理拿好后又放在桌子上，随手开了手边的一罐啤酒，大口地喝着。Roy曾经给格理留言说，知道你在身边，可总觉得相隔很远。现在就是这样。
　　郝明窗试好音后，叫Roy出来和他一块儿唱歌。
　　格理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王淮坐在了那里。他根本没打算表白，可能是他终于认识了她，那种逼迫似的表白其实叫她很尴尬，她又实在无法做到去权衡不接受和不伤害。俩人想着各自的心事，不发一言。看见格理手里的一罐空酒瓶后，王淮犹豫了一下。
　　“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格理点点头。

　　王淮出去接电话的时候，郝明窗蹲在格理对面的桌子上，拿着话筒嚷嚷道，快点答应他啊，程格理！
　　格理懒得理他，就去玩手机。打开□□息后，发现收到上百条同学们发来的
　　“答应他”
　　“这么久了给他个机会吧”
　　……
　　格理才想起来这是同学聚会，大家都在，所以刚才那种尴尬也都看得见啊。
　　但格理没做任何回应。
　　因为太闷就去楼下的台阶上去坐。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倒也没有不习惯，格理已经开始强迫自己去适应当初的各种排斥了。
　　所以，发觉王淮坐在身边后也没有习惯性地走开。那一瞬间，格理觉得自己对于王淮，其实满是歉疚。就这样静静地和他坐一会儿，可能，再不会有机会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晚大家去烧烤。
　　王淮拿着一杯酒走向格理，格理也拿起手边的酒杯。
　　“格理，就一杯酒吧。”
　　“好。”
　　看着王淮一饮而尽，格理正要喝，却又被他夺下。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喝就好。”
　　说罢，转身。
　　程格理，就这一杯酒，我不再喜欢你了。

　　“我觉得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习惯。”郝明窗断言道。
　　格理在电脑前沉思片刻，敲了“不会”俩个字发送作为回复。
　　郝明窗太了解格理，真的印证了他的话之后，格理也很无奈，解释说，我只是不习惯而已啊。他也只是在心里回答，我知道。
　　有时候，格理也会取笑郝明窗，哦，老班啊，每次和他说一些伤心难过的事的时候，我都能够想象，他着急慌忙地系上围裙给我煲鸡汤的样子。
　　话虽如此，但心里已经满满的都是感动，他说，我不懂你谁懂你啊。人生难得一知己，而郝明窗就是那个难得。

　　19号晚上，郝明窗和Roy相继发来录取通知的截图，格理也把自己的发了过去。
　　忽然想起一周前送出去的眼镜布，算是毕业礼物吧，格里觉得。
　　Roy拿了黄色的，郝明窗是蓝色的，铁锤和凸笔都是粉色的。

　　至于为什么是不同的颜色，嗯……

　　每次上化学课老师如果提问，同学们，氢氧化铁是什么颜色？格理就会在下面小声嘀咕，和Roy一个颜色。当然了，Roy也不会反驳，毕竟事实胜于雄辩啊。
　　郝明窗呢，总是变态地喜欢蓝色，衣服鞋子，书包笔袋，手表眼镜，钢笔墨水……所以，他一直和格理抱怨说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考试非要用黑笔，蓝色多好啊！格理也安慰似得摸摸他的头，哦没事，你也可以挑战一下规则看看后果啊。
　　至于凸笔和铁锤，是因为他们之间老是较着一股劲儿，就是看谁画的动漫女主角最漂亮。俩人的画作虽然形象各异，但主色调永远都是粉色。期间格理一度怀疑他们俩是借着画画的幌子向彼此暗示着什么，因为没想明白，所以就送了粉色也算是情侣系。

　　至于为什么是眼镜布，嗯……
　　三年来，无论时间地点，格理都会听到从四个方向发出的声音。
　　来自前方的铁锤“格理，眼镜布。”
　　后方凸笔飘过“格里格里，眼镜布，快，看不见了都！”
　　左边闪现Roy一枚“格理，眼镜帮忙擦一下，不客气啊。”
　　右边凑热闹的郝明窗“程格理，麻利点，眼镜布！”

　　综上，把不同色系的眼镜布作为经济适用又礼轻情意重的毕业礼物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