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传》陌上尘香

11、疫病

　　猛然惊醒，不由得一下子坐起身来。便看到天已经微微泛白，窗纸上映出熟悉的身影，一看就知道是卫七又守在外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发现我早已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被子被盖得严严实实，身上却连外衣也没有脱掉。看来是昨天回来后就直接睡到现在了。
　　看看外面，犹豫了一下，长叹了口气，还是重新躺下，心里一片阴郁：原以为就算不能马上回去，总可以找到回家的方法。可虽然我和阿琳都觉得这古怪的湖应该是我们回家的关键，却什么线索也没有。那块神秘出现的紫玉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女儿突然失踪她会不会快要伤心欲绝了？本来就是个那么爱担心的人……
　　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直到天已大亮，心里却还是一团乱麻。

　　虽然阿琳安慰我说过一段时间再去那湖里看看，也许就又会看到那天的紫光也不一定。我还是提不起精神，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
　　这天早上醒来，终于觉得再这样郁闷下去也不是办法，决定打起精神。推开房门，竟然很意外地没有看到卫七守在外面。
　　以前就和他说过：想偷东西的窃贼那天既然已经被他打发了，又有家仆巡夜，不用在我屋外站岗了。可惜没什么效果。
　　我还正琢磨着是不是他终于想通了。抬脚才跨出院门就看到卫七和张爷站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挎着药箱、瘦脸微须的人。我认出是对街医馆的刘大夫，张府的人生病一般都请他来看诊，所以经常出入张府，我也混了个脸熟。
　　此时，刘大夫正一脸急切地向张爷说着什么。而卫七那幅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孔此刻也是难得一见的焦虑不安。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不由走到他们面前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出事的竟然是卫七的爷爷。
　　据说几天前有个家仆的远方亲戚路过这里，就顺便来探望一下亲戚，在锦华城多留了一天。因为卫七一直都在我的屋子守夜，那家仆就请卫七的爷爷让自己的亲戚在他的房间借宿一晚。
　　而从昨天开始，卫七的爷爷就卧病在床。更要命的是，那家仆的亲戚今早也被发现已经横死在城外二十里的一间破庙里。

　　刘大夫向张爷说这事要向官府报告，因为他怀疑极有可能是瘟疫。至于卫七的爷爷，虽然没有明说，却已经有放弃的意思了。
　　“不行！”难得见到卫七神色激动，手紧紧握成拳。不过事关自己唯一的亲人，谁也不可能保持冷静吧。
　　张爷也皱起眉头：“有必要惊动官府吗，现在也只发现一个人染疾而已。真的没办法医治吗？”
　　也难怪张爷这种态度。如果真按瘟疫报了官府，这一大府人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到时候会被如何处置？
　　刘大夫沉声说：“拖延下去的话，真等到瘟疫在城里蔓延开了可就无力回天了。”
　　“再说，”他苦笑道：“老夫真的会因为只有一个人染病就妄加揣测吗？破庙里死的那人三日前就曾到我的医馆里看病，也是伤寒。只是我当时只给他开了一般的伤寒药，没想到会是这么烈性的疫病，不到两日人就死了……”

　　所谓瘟疫，其实是由于一些强烈致病性微生物，如细菌、病毒引起的传染病。一般是自然灾害后，由于卫生环境的破坏而引发的。而古代的环境卫生条件不好，所以现代一些普通的传染性疾病也可能蔓延成为恶性瘟疫。
　　中国古代就认为“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虽然认为只要“正气存内”，就能“避其毒气”这种说法不够科学，但认为温疫一年四季皆可发生，原因之一是由于时令之气的不正常，是由“非时之气”造成的这点却是没错的。
　　今年秋老虎异常的长，也应该算是时令不常了。但现在毕竟进入冬季了，气温降低对细菌、病毒的传播也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我心里盘算着。这时听到这个消息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有些不安的围拢过来，阿琳她们也过来站到我身边。
　　“我想用我们带来的那盒药试试看。”我对阿琳耳语。
　　“那不是只是治感冒的吗？”
　　“古代伤寒可指一切外感热病的总称。‘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其中‘伤寒有五’之伤寒为广义伤寒，五种之中的伤寒为狭义伤寒，是外感风寒之邪，感而即发的疾病。所以这次也有可能就是一种流行性感冒，可以用治感冒的抗生素。”
　　“你要亲自去?可是会传染呀！”
　　“你忘了，我们可是每年都注射流感疫苗的呀，有免疫力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打过。”
　　“不行，不能两个人都去冒险。”
　　“你刚不是才说……”
　　“那只是其中一种情况。病毒传代速度很快，变异的速度也很快，所以我们每年都要注射新的疫苗。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这里病毒和我们现代病毒不同，没有接触过抗生素，所以不会产生抗药性，那么就可以马上药到病除；最坏的情况是现代的病毒和这里的相比已经变异得太多，我们那里的药对它已经不起作用了，预防针的免疫作用自然也无效。”
　　“你有多大的把握？”
　　我摇摇头：“我毕竟学的是生物而不是学医的。顶多只知道原理，不懂治疗方法。看不出属于哪种情况，只能赌赌运气了。你还是留在外面吧，到时候外面也需要知道消毒的人照应。”

　　这厢，两边已经僵持不下了。几个家丁想把老人抬出去，但卫七拦在院门口，不让人进去。毕竟是要对一个人的性命不管不顾，谁也拉不下脸来硬闯。张爷也只能劝他以大局为重。卫七还是一言不发，但看得出已经是在隐忍怒气了。
　　唉，虽然没有一点把握，可毕竟是一个人的性命，没法坐视不管。更何况还是一个也算是认识的人。
　　努力插到两拨人之间，这种夹在暗潮汹涌的漩涡中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呀。
　　“真的没有办法医治了吗？”我向张大夫再次确认。
　　“老夫确实已经尽力了。而且老夫虽不敢自夸妙手回春，但相信我没有办法的话，这锦华城的其他大夫也恐怕是无力回天。”
　　“那这样的话，您觉得卫爷爷还能…………坚持多久？”
　　张大夫长叹一声：“按死在庙里那人的情况来看，虽然现在看起来还不是特别严重，但如无药石医治，最多拖不过两三日。”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什么？”众人都有些吃惊的望着我。
　　张爷有些好奇：“云裳姑娘也懂医术？”
　　卫七的眼神闪了闪，是欣喜和激动，让我有些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可还是只有老实说：“不懂。”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这时给他飘渺的期望，当希望破灭时也许会更伤心吧。
　　怕他们还是要把人丢出去，我忙接着说道：“虽然我不懂医术，可防止瘟疫蔓延的方法我倒是确实知道一些。相信我，现在把病人抬出去还更容易把疫病散播出去。”
　　“我这里有一个偏方，不，应该说是一些药丸。是以前有一次我们家乡那里也有人得过类似的病，吃了一个游方的神医开的方子治好了。就是那次吃剩的一些药，也许会有效。”我开始瞎掰。
　　转过身，很诚恳地对卫七说：“我知道这样说你肯定难以接受。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承诺什么，只能尽力去努力。但现在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不如让我试试看，……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你说呢？”
　　在嘴里转了几圈，“死马当活马医”这句话我始终无法说出口。而且就算我想帮忙，也要病人的家人先同意才行。
　　“好。”卫七看着我，缓慢但很坚定吐出这个字。这下换我吃了一惊，我既然这样说了，自然是觉得他最终会答应的。但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迅速。“但我也要一起进去。”
　　我下意识想要拒绝，犹豫半晌还是缓缓点点头：“可是可以，但我不能保证你会没事。万一你也染病，我可不负责任。”
　　换做是我的话，如果现在生病的是妈妈的话，就算不能帮上忙，就算可能染上传染病，也一定希望能陪在亲人身边。
　　再仔细想想，虽然我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娇女，照顾病人这种事倒确实没有做过，也许真的需要有个人帮我。那自然要找一个身体好的人帮忙，对传染病的抵抗力也会强一些。卫七是练武之人，身体应该很健壮。又加之是病人的亲人，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这可是为了我爷爷。你都不顾自己的安危，我又怎么会考虑这个呢？”卫七说道，语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张爷最终同意暂时把人留在西院。如果真是瘟疫的话，抢时间预防最重要。我也不客气了，直接一条条发命令：
　　“刘大夫还是开副治伤寒的药，就算没用也要试试看。”
　　“我和卫七进去后就不出来了，这个院里的人和相邻两院的人暂时全都搬出去，没什么要紧的东西的话最好现在就不要回去了。任何人不要靠近这个院子，特别是老人和小孩。”
　　“找个身强体壮的人为我们按时送饭送药。送到院门口就可以了，不要进来。这个院里的碗筷要有专门的，不要和大家的混在一起。我俩用的和卫爷爷用的也要分开。恩，干脆把我们三人的碗筷换成铁的吧，每次用了洗干净后在火上烧一下。”这样应该可以杀菌了吧。
　　“大家这段时间要注意身体。水必须要烧开了才能喝，不要吃生冷的食物，吃东西前记得把手洗干净。对了，西院旁的这口井里的水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用了，一切用水从到其它地方去打。”
　　“还有……，暂时就这些了，有什么事到时候问嫣然吧。”
　　“张爷，麻烦你待会找两坛烈酒送过来。”
　　张爷有些疑惑：“我还有几坛仙味居的仙人酒，算得上锦华城最好的酒了。应该可以吧？”
　　我苦笑：“我也不知道。总之，我要的不是最好的酒，而是最烈的酒。”也不知这样能不能代替酒精。
　　悄悄抠出一粒药塞到阿琳手里：“回去吃一下，预防一下也好。”我承认我还是有私心的。那么多人，药根本不够，我只能顾阿琳了。
　　刚想走，被阿琳拉住：“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进去？”
　　我笑着摇摇头。
　　“那还有什么我可以在外面帮你的？”
　　“那你就帮我祈祷发生最好的情况吧！”

　　走到门口，顿了顿，转身说：“如果三天以后外面还有人得病，或者我们俩也病了的话，到时候……你们就看着办吧。”抬脚跨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