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传》陌上尘香

10、寻路

　　回到张府，虽然卫七觉得无碍，可我还是坚持要他包扎一下：“血流得虽然不多，可不包扎的话伤口容易感染细菌。呃，我是说容易化脓，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的。”不知这里是否有破伤风这种说法，不敢乱说。
　　本欲找大夫来包扎，可卫七显然不愿为这点小伤这么麻烦，说自己屋里就有伤药棉布。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卫七的爷爷。
　　我们到了专给仆人住的西院。一进院门，就看到院里那棵大槐树下坐着一位矍铄的老人。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就是卫七的爷爷。
　　“怎么了，现在就回来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卫七的手才受伤了。实在抱歉！”我赶紧抢在卫七前面说道。“因为卫七说这里有伤药，所以我们来包扎一下……”
　　“唔，”老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转身朝里屋走去。“那我去拿药。”
　　这令原本忐忑不安低头认错的我，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等棉纱拿来后，我连忙抢着接过，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
　　几分钟后，我看着那乱七八糟的包扎尴尬不已，本想帮忙包扎以减轻自己的愧疚，现在却脸红得不敢抬头看卫七的表情，谁能想到就一条布裹一下也这么难裹好。只有闷头手忙脚乱地试图在重包一下，却有越来越乱的趋势。
　　长久沉默后，头顶传来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只大手拿过了我手里的棉纱，三两下裹好了伤口。总算最后他一只手不方便打结，我赶快抢着系好，勉强算是帮上了一点忙。

　　一月之期已满，果然如我所料，张爷绝口不提当初的约定，发给我们的工钱却比当初约定好的高了很多。还送我们一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挽留之情不言而喻。
　　本来阿琳就觉得在祥瑞做得如鱼得水，又意外得到了这份大礼，自然愿意留下。我本就无所谓去哪，自然是阿琳在哪我就在哪。不过我认为觉得无功不受禄，祥瑞主要是阿琳出的力，这份大礼我似乎受之有愧。
　　于是，笑嘻嘻地把给我那只镯子推回去。“祥瑞主要是姐姐出的力,这份大礼我可受不起。张爷还是给我换一个吧。”自从上次我知道张爷已经不怪我以后，我就不再刻意躲避，能比较自然地和他们交谈了。放开心怀和他们相处后，发现张爷大概因为可怜我们姐妹俩小小年纪在外飘泊，对我们确实照顾有加。以后和张爷说话也就随意多了。
　　张爷也习惯了，笑着摇摇道：“又搞什么古怪。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明天去个地方，能不能派几个会水性的人给我？我还要根结实点的绳子，不要太粗，但越长越好。”
　　“你要去哪？”
　　我凭记忆描述了城外那个奇怪的湖。
　　张爷想了想：“你说的应该是落龙潭。”
　　一听这名字，我眼睛一亮，连忙打听：“这落龙潭有什么奇特之处，或者有什么由来？”
　　“好象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里有传说说这湖是一条白龙落到地上而成的，所以也由此得名。”
　　我一听就泄气了。本以为能从中找到些回家的线索，可这种传说安到哪个湖上都可以，一点也不稀奇。

　　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一辆马车已经早已停在门口了，旁边还有三、四个家仆。只是没想到张爷竟然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这里河流不多，熟悉水性的人少。全府就这几个和你的护卫水性好些。”
　　“多谢，这些人就够了。”我连忙道谢。
　　于是我和阿琳乘车，其余人骑马，朝着落龙潭走去。

　　“小姐，落龙潭到了。”车外响起卫七的声音。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总算私下相处时他不再小姐小姐的叫。也极少叫我的名字，似乎这是件很为难的事。常常省略了称呼和我说话，不过好在我知道他是在跟我说话，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只是有其他人在场时，还是尊称我一声小姐。想来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也就不坚持了。
　　我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是让我们从水里升起来的那个湖，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
　　“就是这了！”说完率先跳下了车。

　　走到湖边，抖抖胳膊伸伸腿，先做完准备活动。今天出来特地换了男装，因为男子的长衫比女子的裙裳要简洁些，入水后阻力总是要小些。本来准备自制件泳衣的，但考虑到这里的人的承受能力，最终还是作罢了。
　　直到我往自己腰上捆绳子，正死命地打结时。这群人才反应过来我竟是要自己跳进湖去。
　　张爷马上制止：“这也太胡闹了，怎么可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连忙申辩：“我下湖是要找一个重要的东西，不是胡闹。别担心，我会游泳的。我是很小心的，我这不还专门在身上绑着绳子吗，如果到时候我实在没力气了，我拉一下绳子你们再把我拉上来就好啦。”
　　似乎这里的女子都不会游泳呀，听了我的话都很吃惊的样子。不过也难怪，想想这里的礼教也不可能允许女子泡在湖里，怎么可能学游泳呢？
　　“不管会不会，你一个小女孩下去总是不妥。你丢了什么东西在这湖里？向这几个下人描述一下样子，让他们下去替你找。”张爷难得沉下脸来对我说话。
　　描述，让我怎么描述？难道我要对他们说我在找“时空之门”吗？我自己也没看清楚是什么样呢。再说我也不敢保证这湖里会不会还藏着几个水妖湖怪，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去冒险？
　　卫七已然要上来解我身上的绳子，我忙后退一步，用手一挡。“我也不知要找的东西什么样子，只有我看到后才明白，其他人就算下去了也没用。再说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遇上危险，怎么能让别人去呢？可这东西对我姐妹俩很重要，我一定要下去看看。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再让他们下去救我也来得急。”只是最后这一句不知在是安慰他们还是在安慰自己。
　　“张爷，自进祥瑞以来我做的事虽然不多，可相信张爷看得出来我算是个谨慎之人，不会轻易行冒险之事。自然更加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否则又怎会专门向您讨些懂水性的护卫一起来？”
　　看出张爷有些动摇，我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云裳心里自是感激，但这湖非得要我自己下去才行。我的性命我自己亦懂得珍惜，我保证量力而为，就算找不到那东西也首先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张爷无奈地说到：“罢了、罢了，反正你向来都是这般古古怪怪的，想来问你原因你也是不肯说的。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只好放你下去。只是不要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千万别逞强。”
　　见卫七低着头抿嘴不吭声，却还是伸手捏住了我腰间的绳子。
　　我大急，不由拔高声音：“张爷已经答应了！”
　　头上传来的，是我最近已经很熟悉的叹息声：“你这样的结是系不紧的……”
　　我大窘。只能低头呆呆看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麻利地给我打了个漂亮结实的绳结。

　　潜入水中，虽没有遇到什么湖妖水怪，却也遍寻不着那日我们从水里升起时的紫色光芒。可我相信这湖有奇特之处，虽然水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古怪，可潜到大概两米以下的水层中后，湖水突然变得寒冷刺骨。现在虽然已入深秋，可秋老虎的余威却还没有消退。就算是寒冬时节，普通湖水也断然不会这般冰冷。更何况明明一湖之水却有如此分明的两种温度，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两个水层的分界线。
　　第一次潜水没料到这样的情况，又怕岸上的人担心，嘴里还含着大半口气就决定向水面游去了。
　　待头露出水面，果然看到大家都大大松了口气。就连阿琳也忍不住向我喊：“别太勉强，不行就算了！我们可以慢慢再想办法。”
　　我笑着冲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担心。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又一头扎进水里。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还是觉得两米以下的湖水仍如寒霜做的刀锋，一刀刀凌迟着我的肌肤。任我拼命睁大眼睛，还是不能找到什么不同寻常之物，只有满眼幽暗的湖水。
　　又勉强潜下四五米，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快要被冻住不能划水了。实在撑不住了，只得又往上游。
　　浮出水面换了几口气，略略喘息一下，把挂在胸前紫玉掏到了衣领外，再一次潜了下去。
　　还是没有什么收获，一直在胸前晃荡的紫玉也没有任何变化。而我已经精疲力尽，虽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我的泳技虽不十分高明，却也本不该如此不济。无奈在这湖里都冻僵了，这身长衫又偏偏裹住了手脚，害我在水里大费力气。离水面还有段距离时，手脚都早已软了。怀着偷懒的心思扯了扯绳子，很快便有一大股拉力扯着我的腰向上提。

　　待半是游半是拉的到了岸边，卫七一把把我拉上了岸，否则我还真是没力爬上去呢。他的手碰到我不由得露出讶然的神色。
　　这边阿琳早已跑过来扶我，却又条件反射似的缩回手，嚷道：“身子怎么这么凉？”
　　我却已经浑身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回她一个无力的苦笑。我猜自己的嘴唇一定已经是乌紫色的了。
　　回到马车上，之前早已准备了一套衣服带着过来。换上干爽的衣服，身子却还在抖个不停，那种寒冷好象已经渗入骨髓。不过总算是缓过一点劲来，可以开口说话了。
　　哆哆嗦嗦地向张爷描述了这湖水的怪异。他皱眉想了半天，说以前从未听说过这种事，自然也不知道原因。
　　大概是看我抖得太厉害了，大家决定马上回府。坐在马车里，阿琳试了几次，才算勉强抱住我，嘴里还不停嚷着：“冷死了！冷死了！”我却连回她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抱紧身子，蜷成一团抖个不停。又觉得回家的方法没有一点头绪，心里更是乱糟糟的，一分分地寒了下去。
　　突然车帘被掀了起来。我抬眼一看，卫七正贴着我们的车厢骑马，探了大半个身子过来掀车帘。
　　他探头看了车厢里的情形，皱了皱眉头。一个飞身已跃进车里，低声道：“小姐，得罪了。”就把我从阿琳怀里接了过去。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手掌抵上了我的后背。紧接着一股热气从后背源源不断的传来，渐渐逼走了我体内的寒意。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内功呀？这是我迷迷糊糊睡过去前的唯一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