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飞》丁典火

103、五十一 一步登天(2)

　　沈佑张大了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好事砸得晕乎乎地，他正绞尽脑汁，想要攀住态度友好的文家，比起地位尴尬的文幼荷来说，无论在宗门或家族都掌有实权的文冠民，无疑是个最佳的目标。
　　沈佑举手一揖，「师父在上，弟子沈佑……」
　　尚未屈膝大礼参拜，一个沙哑地声音忽然响起，「等一下！」
　　随着话声，一位老者走了过来，沈佑才眨了下眼，那老者就已站在面前。他个子不高，满头华发，精神极佳，却掩不住一股生命将尽的灰颓暮气。沈佑茫然地望着他，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子是谁，但身旁的几个却立刻站得笔直，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祟敬。
　　「鸣师兄怎么来了？」
　　「呵呵，太上长老有令，让我带这小友过去一趟。」
　　「师尊！这……」
　　不顾众人的惊讶错愕，那老者对沈佑笑咪咪地道：「沈佑是吧？跟我来。」
　　文幼荷眼中异彩连连，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她拼命向沈佑眨眼示意，恨不得上前推他一把，看文幼荷的模样，跟去肯定会有好事，沈佑带着满腹疑问上前一步，老者袍袖飞卷，瞬间将人带离此地。
　　老者施展的，显然是种高深的术法，在沈佑来不及反应之前，就置身于一个灰蒙蒙的空间。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明知道在高速飞驰，却没有一点颠簸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环境蓦然一亮，老者已不知去向，只剩沈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眼前是平缓低矮的山丘，碧林娇花，清溪潺潺，肥美的土地上禾穗摇曳，有座古朴的三合院落修建在田地之旁。
　　沈佑忍不住皱起眉头，这里实在太像凡间了，没有一点鬼斧神功的仙境美景，更没有巧夺天工的华丽建筑。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沈佑实在不想傻楞楞地待在原地，他小心翼翼四处打量，打算去院落探个究竟。
　　风吹过小溪，带着如水的清凉之意，藤架下栽满了木芙蓉，粉嫩的花瓣微微颤动。院里摆了张树根打磨的桌子，两条长凳油亮，桌上的茶水仍有余温，几只鹅黄的小鸡在草地上奔跑，劈到一半的柴薪正堆在角落。
　　沈佑摸了摸茶壶，又扯了下藤枝，走到门口向内一望，就见个壮硕的背影站在厅堂。厅堂的正面，竟是一个高大的女子雕像，面貌与文幼荷有七八分相似，却比文幼荷更加温婉细致。
　　这就是传说中，当年和文崇远相恋的凡间女子？当真有举世无双的容貌，也难怪一个金丹大圆满的修仙者会因此沉沦。
　　「美吗？」
　　「很美……」顺口回答，沈佑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太……太上……」说了两个字，又觉得自己太过冒犯，正想要大礼参拜，柔和的力道一托，转瞬两人就坐在桌前。
　　那人宽额方脸，浓眉厚唇，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就和普通的农家弟子没有两样。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黝黑结实，身材十分壮硕，布衣草鞋，脖子上还围了条汗巾，沈佑呆楞楞地望着这样一位太上长老，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
　　一杯茶饮尽，他的目光，终于投向沈佑，只一眼，沈佑就迷迷糊糊如坠梦中。「你叫什么名字？」
　　「沈佑。」
　　「你和幼荷是好友？」
　　「是，幼荷师姐对我很好。」
　　「你喜欢她？」
　　「没有。」
　　文崇远轻咦一声，第一次正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伙子。文幼荷之美，绝对是冠绝门内的第一人了，倾慕她的才俊如过江之鲫，这个在她身边打转的小伙子，居然不喜欢她？
　　惊讶过后，文崇远不由得沉下了脸色，不喜欢她，那就是冲着文幼荷的权势而来？年纪轻轻，心思这么重，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态，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令人讨厌。
　　「你以为用点小小的手段，就能娶得幼荷为道侣？」
　　「我不要娶文师姐。」
　　文崇远是真的讶异了，「为什么，难道她还不够美？」
　　沈佑的神色滞了滞，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文崇远的讶异更浓了，这么弱的修为，居然本身的灵识力量相当不错。显然这问题，沈佑潜意识里不愿意回答，虽然意志受他引导，依旧不自觉地抗拒了一下。
　　「说！」
　　「我……我觉得……小丁比较美……」
　　「小丁？」
　　「我的未婚妻子。」
　　沈佑如在梦中，一举一动受文崇远引导，小小蝼蚁如何抗衡得了元婴大能，不知不觉就吐尽了心事。这些年来，他和丁微雨愈走愈近，虽然表面极力排斥，但心底终究起了变化。这忍了很久的话，今日终得说了出口，沈佑顿时如释重负，眉开眼笑，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
　　文崇远料想不到是这么个答案，周遭静了静，文崇远忍不住哈哈大笑。凌绝峰天才无数，能修行到这一步的，个个都千百岁的人精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遇过这么单纯的小家伙，就这种个性，居然能在宗门之内存活下来。
　　原本注意到文幼荷带着沈佑来拜师，他只是有点兴趣，想查看一下这个人的品性如何，毕竟凌绝峰个个都在百岁以上，和年仅三十的文幼荷搭不上话，若是有个年岁相近的朋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沈佑这傻乎乎的个性，意外勾起了他的好感，以太上长老的地位，一句话就能让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飞黄腾达。几百年了，仿佛日子就这么平淡地流淌着，忽然出现一点小插曲，倒让他生活有了点乐趣。「沈佑，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记名弟子，不过你这身修为实在太差了，暂时留在这里好好修练，免得出去之后，丢了我凌绝峰一脉的脸面！」

　　文崇远新收了一位记名弟子，这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了宗门，而这名弟子，仅仅是个练气六层的外门弟子，这件事情所引起的热议，远比新收了记名弟子还要惹人关注。
　　元婴之后才收入门中的，这价值远非早期的记名弟子所能比拟，文冠民错愕，齐伯钧愤怒，文幼荷惊讶得不知所措，而宗门内掀起了一阵哗然。
　　羡慕的、嫉妒的、想巴结的、愤恨不平的，这一件大事，热度盖过了所有的事件和消息，无数的弟子，在各家太上长老的峰外晃荡，他们的修为，个个都比练气六层高多了，期待着一步登天的好事，也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看着传讯纸鹤烧成灰烬，丁微雨呆楞楞地坐在原地，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难以相信，沈佑这傻小子，居然能入了太上长老的眼？纵然是因为文幼荷的缘故，他本身的气运也实在太惊人了。
　　她当然替沈佑开心，可又掩不了心中一点点的郁闷，沈佑发达了，自己的前途又在哪里？她交待了几句，闷闷不乐走出的登仙丹坊，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一时不知该往那里去。
　　漫不经心走了段距离，一道身影冲了出来，「好徒弟，快救救师父！」
　　丁微雨尚未反应过来，冯婆婆泪眼滂沱抱着她大哭，「小徒弟，你跑到那里去了，那群没良心的家伙，又要来封我的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