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飞》丁典火

10、五 血海同鸣(1)

　　残霞如血，映照得白星镇七彩缤纷，贴近高墙的边缘地带，有片广大的石砖广场，平日人烟稀少的地方，今日万头钻动热闹无比，小吃摊贩也趁机叫卖，热闹的景况直逼年节。
　　广场尽头，矗立着三层高的碧瓦楼宇，大门敞开，人群排成十条人龙缓缓前行，门口坐着百名文士，笔下不停记录着数据，再由两名护卫核对了身分，便可领取木牌前往各个房间。
　　风满江伸了个懒腰，望着前面的人群捶了捶肩膀，天才蒙蒙亮，他们三人就赶来排队，直到夕阳低垂，这才刚刚到达入口。
　　眼见就要轮到自己，风满江终于长吁口气，「还好，这时间掐算得刚刚好，如果再晚一点，今天就排不上了。姜老爹、丁少爷，你们拿了木牌，记得按天干地支，找到自己的区域，进到屋内，能停留多就停留多久，过了这一次，往后就再没这种好处了。」
　　姜伯点点头，三人并肩同步，在文士们的长案前方停了下来。风满江立刻向前一步，鞠躬作揖，掏出一面铁灰色的令牌，「风家村，两个名额。姜海，八十一岁；丁微雨，二十一岁。」
　　文士写下数据，向他三人挥了挥手，护卫核对了令牌之后，取出铜镜往两人身上一照。「没问题，不曾来过龙祖塔，这是你们的木牌，找到区域之后，静待木牌发出指示。」
　　风满江挥了挥手，「我先去客栈，等你们回来再一起回村里，如果客栈没找到我，记得去风记包子铺找小花姐。」
　　护卫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风满江赶紧闭嘴转身就走，这里是三年一次的慈恩大会，由官家统一送出修练功法。名称虽然很响亮，送得却是最低等的铁级下品功法，虽然如此，好歹是有品级的，比起更不堪的不入流之类，这也是一般大众向往的好东西。
　　每个村按大小不同，各有二到十五个不等名额，这是为了平衡发展，免得贫瘠的聚落人口流失。所以那怕风家村再小，至少也有两个名额可以使用，村长为了拉拢姜伯，用此次的名额贿赂了丁微雨。
　　风家村地势偏远又无灵气，生不出什么天材地宝，也没有珍贵的妖兽可以猎杀，唯一的好处，就是少有灾祸，生活安定得以善终。在这个人人都想出头的修界，只要稍有志气的年轻人，都不会选择这种养老的聚落，所以有姜伯这样一个高手存在，才可以吸引年轻人留在村中。而知道有铁级功法可学的丁微雨，立刻和村长达成了共识，由姜伯出任教头三年，教导村里的少年习武。
　　两人到达丙辰院区，前面人数尚多，他们只好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一路上，姜伯的脸色就没好过，丁微雨望着他气呼呼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啦？教教孩子，用不着那么生气吧？一天只要两个时辰，也不会耽误你的日常作息。」
　　「村里的孩子有什么好教的？你问也不问一声，就替我订下了三年的工作。」
　　「没办法，不能坐吃山空，总该寻点正事来做，教几个孩子并不费力，一年还给两块灵石，我听说小村落里，根本没人以灵石计价。不只如此，村长还把两个名额送给了我们，仔细算算，你这工作的酬劳相当不错。」
　　「三年，就换个铁级下品功法？这样也算不错？」
　　抬眼相望，丁微雨的笑容很温和，「就我们这样没背景没力量的人，铁级下品，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用这种功法，不知多久才能转换成功？」
　　「再差的功法，毕竟也是个开头，转换成先天之境虽然慢一点，总比原地踏步，什么都不做好一些。你大概没试过，为了半个馒头，被人一路追打的滋味吧？我只知道，饥饿的时候，有得吃就别挑剔了，有功法就练吧，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丁微雨闭目休息不再理会，这一席简单的话语，倒是深深震动了姜伯的心绪。他了解丁微雨的生平，知道她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辛，自小被家族抛弃当做诱饵，从那时开始，几乎就是一个人生活孤孤单单。
　　凭着幼时强记的武功，自行摸索修练成才，度过几年艰难的时光，再出现，已经是七、八岁的年纪。辣手斩杀了心怀不轨的淫贼，让齐老道惊为天人，拉拢她接触了玄天楼的悬赏买卖，从此以后，她的成长清晰可见，一路攀爬，直到坐上七十二英棋令主的位置。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丁微雨给他的感觉就是凌厉却又狡猾，她那样强势，几乎事事算无遗策，厉害的让人忌惮，简直无法想象她也曾有弱小的时候。
　　有得吃就别挑剔了……
　　这句话回荡在心底，姜伯握紧了木牌，望向她的目光多了点关怀，在那平淡无所谓的语气背后，忽然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心酸。
　　丙辰院区人来人往，进来的忐忑不安，离开的悲喜不一。凡是有空出来的房间，下一个号码木牌就会发出光芒，总算在半个时辰后，他们的木牌亮出引导之光，丁微雨轻轻点了下头，两人分别进入了不同的屋子。
　　一踏进屋内，手中的木牌就自动飞起，嵌入墙上的凹陷空间，地板立刻亮起阵法纹路。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中央有个碧色蒲团，丁微雨盘腿坐好，心里忍不住有些兴奋，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摸到一点仙道的边缘。
　　蒲团前的地板滑开，一本简朴的书册搁放在里面，丁微雨慎重地捧起书册，轻轻翻开仔细阅读。这本功法，仅有薄薄的五页，讲述的是呼吸吐纳之法，与修练此法的循环路径，最后一页，详细描述后天到先天的瓶颈状况，至于先天之后是什么状况，显然离他们这种人太远，书册中没有半点记载。
　　收好功法调匀呼吸，丁微雨放松身心，开始按要求的方法吐纳循行，一开始太过生涩，断断续续不能成功，费了半个时辰，这才勉强走了一个周天。她忍着单调枯燥的过程，继续修练新得的功法，经过两个时辰之后，循行的真气终出现少许改变，一丝似有若无的凝实之气，夹杂在其中开始流动。
　　就在凝实之气出现的瞬间，地上法阵乍亮，浓郁的灵力在阵内开始堆积。
　　尚未到达先天，根本无法吸收灵气，只能用来改造体质，加速后天转变为先天的速度。到了这时候，丁微雨才明白风满江说的是什么意思，一个人，一生只能免费来此一次，除了功法，就是冲着这浓郁的灵气。
　　这种低等功法和聚灵阵，那怕是小型的修仙家族，只怕也是不屑一顾，可是对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来说，这是不得了的大好机缘。一路穷上来的丁微雨，那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立刻凝心静气，再度运行新得到的铁级下品功法，每循环一圈，就有微量的灵气被带入体内，渗透皮膜，将凡体的杂质逐渐驱逐出来。
　　这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丁微雨实在饿得受不了，才自百纳袋中翻出吃的胡乱塞了几口。她活动一下筋骨，又继续沉浸在修练当中，到了第三天，灵气已开始渗入筋络，就这一次修练之功，恐怕就能抵得上外面修练三个月的效果。
　　到了这时，灵气已经无法再向内浸润，一来是自己基础太浅，想在短期之内迅速攀升并不实际，再来就是铁级下品功法实在太弱了，就像小舟不堪负载，要想继续剔除杂质，必须先把体内的那丝异气修练得强大才行。
　　会参加慈恩大会的人，都是无财无势的普通人物，当他们尝过了聚灵阵的好处，又渴望进一步的功法，对于官府的招揽，渐渐就会难以抵抗。她轻叹一声，知道这是诱人的毒果，当你享受过快速修练的曼妙滋味，只怕很难再忍受慢吞吞的日夜苦修，可惜在这陌生的世界，她没打算冒冒失失投向任一方的势力，所以错过这次，往后就得慢慢修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