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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幕三 红玫山庄 ...

  •   夜凉如水。

      劲厉的山风掀起一阵阵飒爽的叶海波涛,层峦重叠地回响在越前的耳膜。有些疲倦地倚在墙壁上看着窗外,月亮的莹辉映入眼帘,闪着灼灼的琥珀颜色。

      只要能打开锁,铁铸的围栏也不足为惧。只是看守的数量太多,而且每隔3小时换班一次,有的是精力来应付,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硬硬地梗在大腿与腰腹间,掏出来细细端详,乳白的麒麟翡翠在月色下发出浑融的光芒,鲜润欲滴。

      凭借这精细的做工、莹润的色泽以及坠在手中的重量,以价值连城来衡量它并不为过,只是目前他还不打算拿它来换取任何东西,包括现在的自由——

      “小子,庄主回来了。乖乖地跟我们去大堂!!”

      看守将刀抵在越前的脖子上,里一层外一层将他包围得严严实实。越前猫眼一瞥,嗤笑一声:“这么怕我么?”

      “少废话,到底走不走?!”领头的守卫一个屈膝将越前踢跪在地,“如果不是庄主有令你早就绑在刑架上被鞭尸了,还敢狂妄?!”

      “呵呵,看来大叔被烧一次屁股,要记恨十年啊。”

      过目不忘的他,又怎会不知道,眼前人是被紫姬算计的炭烧猪之一?只不过也正是那个有女装癖的人妖,让他现在连揶揄的兴致都没有——

      “你!!”架在脖颈上的刀又逼近了些,一丝猩红,沿着喉结缓缓淌下。

      “住手!”旁边簇拥上来的看守警告道,越前撇撇嘴,在无数把利刃间前行,黑夜中一群人像一个硕大的刺猬在移动。

      *******************************************************

      天下第一庄的大堂,琉璃砖瓦,镂花玉柱,别有一番气派。

      萦萦绕绕于鼻翼之间的,是庄外人难以适应的玫瑰馥郁,对于鼻子比一般人都要灵敏的越前来说,更是另类的酷刑。

      翰飞神逸的山水壁画旁立着几个神色各异的人,胸前无一例外地别着一朵玫瑰花,素色锦绸配上手边的雕花鞘柄,比起平日江湖上总是充满萧杀之气的大头菜确有几分出类拔萃。那个酒红色娃娃头和额前一排刘海齐刷刷快要遮住眼睛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一副轻蔑的模样叫人火大;边上那个高大却一脸孩子气的男子一见着他就两眼放光,兴奋地扯着身边人的衣袖道:“这小个子就是迹部说的盗圣徒弟?我还以为会是个三头六臂的家伙——”

      “长太郎,闭嘴。”被拉扯的人沉声叮咛道,棕黄色的柔软长丝直直地垂落至胸间,眼神却是与那清柔判然有别的凌厉——

      “恭迎庄主——”

      香气加浓加深,他疑心自己就要窒息而死之际,不知从哪来的玫瑰花瓣漫天纷飞而下,随着孔雀屏风后人影的出现,众人齐声高喊,洪钟般的声音,颇有种排山倒海的架势——

      “皓野穹庐,朝夕沧桑。唯我红玫,万古流芳——”

      一浪接一浪的呼声萦萦绕绕不绝于耳,铺着猩红地毯的石阶上,一声清脆的响指截断了声响,越前抬头来看,只见宝座上的男子嘴里衔着一枝火红的玫瑰,双手搭在扶手的狮头,昂首环视,眉宇间有淡淡的轻佻之色。

      “本庄何幸,竟让传说中盗圣的弟子莅临大驾。待客不周,还望恕罪。”边说着,边玩味地闻闻掌中的玫瑰,然后给越前周边的人递了个眼色,“上座。”

      越前也不与他客气,拍拍身上的尘土,揉了揉腕上的捆痕,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阁下造访本庄……本是件好事。只是想提醒阁下,挑人在的时候,会比较合礼数……呐
      ,kabaji?”

      “Usu。”身旁的大汉接话,在那之前,越前一直以为他是根石柱。

      “职业病,没办法。”越前耸耸肩,轻笑一声。

      “你若不给本庄脸面,本庄也不会给你好颜色看……阁下自行斟酌。姑且不论你擅闯山庄,破坏密室机关之罪,只是那青花瓷的下落,还望如实告知。”

      如果不是那设置巧妙的机关,他也不会因为难以脱身而被追兵赶上,他的确应该承认天下第一庄有两把刷子,只是想要让他屈服,似乎还早了一点——

      “无可奉告。”

      盗窃一行,被逮已是难以启齿的糗事,如果连赃物的下落……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

      “阁下的功夫确实了得,能把本大爷研究了5年的机关悉数破解,深感佩服……只是刑具却不比机关,恐怕没有可供耍玩的余裕。”缓缓抚弄肩膀上雪貂的毛皮,指缝间一颗泪痣傲然夺目。

      “不过是用刑逼供。天下第一庄也不过如此。”越前蔑笑一声,旁边的棕发男子愤然拔刀向前,却被迹部喝退:“穴户!”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名唤穴户的男子咬牙道。如果他不是趁他们没在的时候行窃,早就被他剁成碎片,天下第一庄的颜面,还轮不到窃贼之流来刺破——

      “抱歉,本人滴酒不沾。”越前摇摇脑袋,毫不退让。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迹部轻笑。

      “本大爷一向对抽鞭子夹手指没什么兴趣……今天想换点新鲜的玩玩……你可爱笑?”

      “……什么意思?”

      迹部不语,欣欣然击掌两下:“上刑架,备肉汤。”

      手脚再次呈大字型被锢在刑架上,越前狠瞪着那个端坐其上,好整以暇的领主,亏他还认为翩然倜傥的他算是个君子——

      “我说我不会说,就一定不会说的,信不信随便你。”他越前龙马没什么优点,唯“倔”而已。

      “本大爷比较信奉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淋汤。”

      话音刚落,两个庄仆便捧着一锅香浓的肉汤走上堂前,旁边的几个人掩面而笑,他却还是不明白,肉汤和上刑的关系——

      直到双脚被热腾腾的汤汁泡得通红,几头吐着红舌的狼狗被带到堂前,灵敏的鼻子在闻及汤汁的气味时开始躁动,似乎饿了有些时候……

      “尊你是盗圣之徒,本大爷再问一遍。青花瓷在哪里?”

      “不知道。”

      “很好。你慢慢考虑。等想好了告诉本大爷。放狗。”

      尽管心脏在目睹狼狗们飞扑而来的情状之后紧缩成一团,只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退避不是丈夫——

      就在他闭紧双眼准备承受双腿被撕食的剧痛之时,一阵麻痒自脚底直挠到头皮,让他禁不住吃笑。

      睁眼一看,几只贪食肉汤的狗儿正吐着软腻的舌头□□他的脚底,酥痒的感觉接连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片刻,只懂一味的放声大笑,流泪不止,麻痒不消——

      “本大爷再问你一次,青花瓷在哪里?”

      “不、不知道……哈哈哈……”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恐怕随时就会笑抽过去,只是不愿意让人洞悉那个人妖的所在,他一定要,亲手将青花瓷夺回来——

      “那你慢慢享受。本大爷雅兴来了,有的是时间跟你耗。”语毕便命下人备上桌椅,兀自抚着檀木古琴,浑实的乐音并那笑声大作,在大堂内久久不散。

      “迹部真是的,恶趣味。”酒红色头发的人一改方才的严肃,忍俊不禁。

      “我可不想受这种刑罚,这大概比什么切肤剜眼还要难受吧——?”凤接茬道,开始同情这个好偷不偷,偏要偷到天下第一庄来的窃贼——

      琉璃瓦上一抹黑影,在窥视到堂中情景后嫣然一笑。

      即使比切肤剜眼更难受,也不愿意说么……

      谢谢你如此包庇我啊,小朋友。

      初学之曲并那不绝于耳的笑声,琴音中已满是焦躁愠怒。蓦地,不知从哪个方向弹来的小石子击在琴弦上,弦音瞬时清畅通透,心下疑虑,怕是有高人暗闯——

      “迹部,怎么了?为什么你没有抚琴,却有琴音在响?”日吉察觉迹部的神色不对,跨刀上前。迹部一摆手,眼珠转转环顾四周:“不知哪位高人来访?还望现身赐教一二。”

      只是四周除了越前已经疲乏的笑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一颗弥漫着怪味的烟雾弹在越前身边炸响,早已有所准备的越前一提气,运用缩骨心法将手脚从镣铐中抽出,甫一掂地,脚底一滑即不小心吻住了正欲上前营救者的嘴唇——

      清甜而温软的触感,伴随清爽的淡香萦绕在鼻间,朦胧中,似乎看见了,那一双恍然的魅蓝色眼睛……

      不等他缓过神来,那人一把推开他,刀剑铿锵的声音磬磬而起,电光火石间,越前施展轻功兀自离去。

      他才不会向他道谢!

      翻过高墙飞入竹林,越前一边闷想着一边疾行。只是意料之外的没有追杀的人赶来,那人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对付红玫山庄一行人,再说堂上那几个人怎么看都不是泛泛之辈,该不会是,走了一个,又抓住一个,更何况,他是知道真正青花瓷下落的……

      正在思忖中,一支飞镖疾行穿过脸旁,凭借野生动物般敏锐的直觉,越前一偏头,脸上却仍不免划出一道口子。

      “谁?!”掏出怀中的暗器准备应对,猫眼警觉地看着四周。

      一,二,三——

      对方有三个人并且身手不凡,即使拥有良好的动态势力,他能捕捉到的信息也仅此而已。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红玫山庄的人——

      “你们是谁?!与我有什么冤仇?!偷鸡摸狗非侠义之士所为——”

      “小子,只要你乖乖说出青花瓷的下落,我们便不留难你。否则——”

      低哑的男音空荡荡地回响在偌大的竹林内,黑夜中除了月亮的投影,难以视物。越前循着声线笔直地射出暗器,片刻静响后,5根碗口粗的巨竹夹着汩汩的风声朝他飞来,敏捷地连打几个后空翻避开,不料又有数枝闪着荧光的细针直奔腰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后他被人扑倒在乱丛中,恍惚间看到数排荧光针插到了竹身上,光芒散却之时,坚硬的竹身旋即腐烂,发出“毕剥”声响——

      那人趴覆在他身上,死死地掩住他的口,掌心有似曾相识的淡淡香气。周围渐渐地安静下来,直至胸腔能够清晰感觉到两个人重合的心跳——

      “呐,好险哪——”

      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不可置信地把视线移到面罩下那张清秀的面颜,脸上窜起一抹酡红:“放、放开……我……”

      挣扎之间,对方肩背上的最后一点荧光赫然入目,似乎,喷薄在脸上的气息,也渐渐变得阻重而艰涩……

      “喂喂,你没事吧?”直到他的肩背上什么都看不见,他有点担忧地询问。就算是一报还一报,他也不能装作没看到……

      “我……没事。只是小朋友你哪……人家特地跑到红玫山庄救你,你好歹也等一等——”

      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被抓住——

      越前正想还嘴,猛然惊觉危机尚未解除,猫眼警觉地看着周围。那人的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头,柔声道:“不用担心,刚才已经走了。”

      “走了?你怎么知道?”

      “婆娑门的人眼睛一向不好。黑夜中只能识别动态事物。独门暗器荧光针正是为了识别猎物而发明。”

      “可刚刚你的背上,不是有——”

      “啊?我的背上?什么都没有啊?”语毕潇洒地给对方一个转身:“哪?”

      越前搔搔头,疑心自己是看花了眼:“红玫的人呢?你不是一个人就把他们摆平了吧?”

      虽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知道他不是泛泛之辈,只是一个人要对付一个庄,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那是当然。”拍拍黑色夜行衣,笑得无比灿烂。他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干群架,所以稍微在烟雾弹里掺了一点神经麻痹的药……

      “青花瓷在哪里?”越前趁对方不防备将随身的匕首抵在脖颈间,胁迫道。他可别指望他跟他道谢。害他被抓又被处以如此丢脸的刑罚,这笔帐可算不清。

      “哎哟哟,你就这样对待救过你3次的恩人哪?”高举双手以示投降,轻笑道:“瓷是假的。”

      “假的?!”他从懂得记事的时候起就开始跟随南次郎学习辨认珠宝古玩的真假,一般懂行的人都没有他来得精,如果不是情报确切他又真的眼见了,也不会下手,“你骗人!”

      “真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我干嘛还回来救你嘛。”

      “那是你良心发……”

      “呐,我承认我是个没良心的人啦……”黑衣人翻翻白眼又吐吐舌头,“还是说,在小朋友的眼里,在下是个风流倜傥有情有义的大侠哪?”

      越前一下子被噎住了,眼底里满是“你不要脸”的盛怒,无奈地收回匕首。

      “呐,小朋友……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么……?”

      “不记得了!还有,我不是小朋友!!”

      快步流星地撇下对方,脑海里萦绕着师傅师兄把自己笑到臭头的样子,腮帮子鼓成了包。

      极力掩住笑意,快步迎上对方:“呐,好歹是盗圣的弟子,言而无信的话,会笑掉江湖人的大牙哦。”

      “……”

      “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真正的青花瓷在哪,邀你一起去呢?”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

      “喂……啊!!”那人突然掩住左肩倒下,正是越前方才看到荧光针的位置。

      “……”越前回头看了一眼,又行了两步,咬咬牙折了回去。他可不想,再欠人情了——

      “你没事吧?”

      甫一蹲下身,那人就剧痛不支地倒在他怀里,凌乱的气息自鼻尖溢出,声线破损:“不愧是……传闻中……婆娑门的……硫磺腐毒……啊!!”

      看着对方惨白的脸色,越前开始六神无主,不是没有见过中毒,只是想起刚才的那棵竹子,毒性之猛烈,似乎不在他能够想象的范围……想必现在,很痛苦吧……?

      “你,你等一下,我看能不能把毒吸出来——”说起来他还欠他一条命,如果再让他赔上性命,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不、不用了……”气若游丝地握住越前的手,眼里湛蓝色的光泽渐渐变得黯淡,“越、越前……我……我只求你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你快说!”越前小心地让他倚在怀中,抖动的嘴唇迸出了颤音。

      “有一张地图……可以找到……真的青花瓷……那图……就在立海门里。请你……一定要找到它……找到……青花瓷……”

      “嗯嗯,我一定办到,你撑着点,我——”

      “呐……越前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达成这件事……”紧紧抓住越前的手放在胸口,黑暗中,哑涩的声音撕扯着越前的心,即便只有一面之缘,即便他害他颜面尽失,他仍是发自内心的,恨不起来——

      “我、我答应你!”越前焦灼地说着,然后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你、你别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

      “呐,真的是做什么都可以啊?”

      “……”心脏抖动一下,满脸泪痕的脸对上那张眉眼弯弯的白皙脸庞,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杀死一万遍再鞭尸焚灰。

      “你——!!”诈死?!

      “呵呵。不这样的话,小朋友恐怕是不会答应我呢——”盘膝坐起来笑笑,伸出手握住越前的,“不二周助。多多指教咯。”

      “去死!!”一记眼刀丢下恨不得将他剁骨削皮,愤然转身。不二一边笑着一边拔出左肩的细针,眨眨眼抛至脑后。

      “呐,小朋友刚刚说做什么都可以的,先揉肩100下,再捶背1000下,当作我救你的慰劳吧——”

      “你做梦!!”

      “那,继续刚才那个吻也可以嘛,小朋友自己也不是满有滋味的说。”

      “那个是意外!!还有,我叫越前龙马!!”

      “有什么关系,反正知道是你就可以了嘛,那么我们来继续吧……”

      “去死!变态!人妖!离我远一点!!”

      “……呐呐,你真不可爱,我来调教调教……”

      “……”

      月色下,一前一后两个人影,消失在紫竹林里,风过处,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望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嘴角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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