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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幕二 青花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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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大的猪肉市场上，屠户们一如既往地提着尖刀大声吆喝，闪着油光的猪肉猪骨猪肝猪肺赤条条地挂在铁勾上，宛如一片腥腻的肉林。
只是，今天的新老顾客们似乎对哪家肉铺的货最新鲜，或是哪家肉铺在折价不感兴趣，人们都聚在 “猪肉市场”标识的柱子下议论纷纷，热闹非常。
“……这张春宫不是真的，是我照着师傅的收藏描的……唔……我不要跪搓衣板……”
少年浑浊的脑袋像是沉睡了一千年都醒不过来，萦萦绕绕都是师傅逼自己去偷那些下三滥春宫的样子，痛苦的呓语惹来旁人又一阵哄笑。
“嗯嗯……”直到日上三杆，身边的人们都渐渐散去的时候，金黄的眸子才厘清了最后一丝迷糊的倦意，猫眼扫扫周围，每一个接触到他眼光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掩嘴而笑，再动了动似乎已经僵硬发麻的身体，发现自己严严实实地被绑在菜市场的标识上，腰带上插着一张薄薄的，写着“5钱一斤，欲购从速，全只8折20两。”的纸片，差点连肺都要气炸——
他堂堂越前龙马，居然只值20两——？
不对，论斤卖不只这个数，啊啊，什么跟什么？！
窘迫地抖出袖子里的刀片解开了绳子，一边揉着被勒疼的手腕一边咬牙切齿地回忆昨晚的片段，虽然对色色的师傅平日里拈花惹草的行为很看不惯，可是自己这一次，似乎真的是栽在美色上——
世界上没有不偷腥的猫——
拼命地摇摇头将似懂非懂的师训抛到九霄云外，师傅不懂得为人师表之道，徒儿也不能眼巴巴地受其毒害……
越前躲过周围人嘲笑的目光，在路边买了两个肉馒头，一边吃着一边将思绪拉回正题。肩背上裹着青花瓷的包袱已经不见了，那家伙明显就是冲着这个才迷倒了他——
一想起那意味深长的浅笑，越前的身子一个觳觫。那个一身紫衣的人是长得清秀绝伦不错，然而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睛，却像一个走不出去的迷宫，随时随地，会将人困死在里头——
要去讨回来吗——
错了，应该是要偷回来！！
一想到师傅师兄把自己笑到臭头的样子，不服输的少年就把盘踞在脑海里的那些踌躇全部否决了，忘掉了自己被人迷倒扛去猪肉市场上卖的事实，无视对方一个响指就让黑衣人变成炭烧猪的场面，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越前龙马偷不到的东西——
是夜。
越前缩着脖子微蹲着贴在窗台下，潇湘楼大堂那边不时传出调笑的声音，那人房里的灯是黑着的，静听许久也没有任何动静。他小心翼翼地就着窗缝滚了进去，方一触地，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随着地砖下陷，迎面一张大网朝着自己罩了过来。越前抄起家伙三两下把结实的麻绳网剪个稀烂，又轻巧地蹲下身躲过了从左右两边飞来的各三支暗箭，闷笑一声。
知道那人不是泛泛之辈，可他越前龙马也不是好惹的！
搜寻无果，他决定乔装打扮直闯大堂，怎料甫一翻出墙外，随着一声柔声细气的“小翠，帮姑娘把洗脚水倒掉”，可怜的越前小朋友就在一阵干脆利落的“哗啦啦”后变成了卤水鸭子，顺便脚下一滑很不幸地跌入江中。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越前挣了半天才“呼哈”一声冒出头来，怎料脖子刚露出水面，就被三把大刀牢牢地架在颈动脉，那个昨天被紫姬烧了屁股的黑衣人正狞笑着盯住自己，这次恐怕是，分身乏术了——
“小子，青花瓷在哪里？！”几个人合力将越前绑上岸，逼问道。
“不知道。”越前呸了一口脏水，凌厉的眼神没有半分妥协。
“……把他押回山庄见少主！我们走！”
几个人影顷刻消失在江边，江面上，数波余晕翻涌着涟漪，绵延至声色歌舞依旧的潇湘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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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听说了没有？昨天晚上有人闯入立海门行窃，被发现以后和大当家干了一架，把人打伤以后逃走了。”
“真的假的？立海门可是闻名天下的暗杀组织，个个都身手不凡，一个小偷能把当家的都打伤？！”
“千真万确。据说立海门今天早上倾巢而出，誓要抓到那个贼。”
“……我真不明白，立海内部就跟兵营没两样，武功口诀也都是口授的，连秘笈都省了。还有什么可偷的？”
“我倒是更佩服那个贼啊。单枪匹马就闯了进去还打伤了当家的。你不觉得很酷吗……”
“那倒是，反正立海那个新当家的真田，江湖上传他不是个好东西……”
距离立海门并不远的“同福客栈”内，不时有江湖中人在小声议论。不远处的桌台上，一身紫衣的女子耳廓耸动一下，嘴角微扬。
无论是不是个好东西，武功都相当了得哪——
举起杯子将清冽的女儿红一饮而尽，满桌的辣菜似乎还是不能满足其过重的味觉，遂往每一道菜里都再加了3匙辣椒酱……
小二惊恐地看着桌面那一片红海和那个夹菜喝酒举止文雅像没事人一样的女子，茶壶忙不迭地续满了水。只是对方汗都没一滴，也不见得需要……
将满桌子还算得上可口的菜肴（- - ||||可口……）吃个罄尽，女子丢下一锭银子，悄然离开。风过处暧昧的淡香惹得众江湖浪子心里毛痒毛痒的，却都碍于场面不好下手——
衣冠禽兽。
女子蔑笑一声，疾行赶路。近来江湖中少见的风平浪静，只是在平静的表面下，似乎底蕴着不欲人知的暗潮涌动，而目标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朝廷悬赏百万的锦鲤青花瓷——
半个月前，朝廷下令悬赏仅于德庆年间出产的双鲤青花瓷，由于做工精细，出产的数量本来就不多，散落民间以后更是难觅影踪，一时之间成了稀有品。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不难理解，只是朝廷出那么多银两来悬赏确是当朝第一回，据知情人说，此乃太后的懿旨。皇榜贴出以后，市民百官无一不奔走于各大古董行，盗墓之风愈盛，甚至连向来对朝廷不屑的武林中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自然，他和那个少年的目标是一样的，只不过既然碰到了一起，就要比比谁的手段高——
想起那张还带着稚气的白皙俏脸和直到昏迷的最后一刻仍然倔着抵触自己的模样，薄唇轻扬。
越前龙马……吗……
甫一回到潇湘楼，鸨母忙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然后一把鼻涕眼泪地说她不在这两天又损失了银两若干招来了一干爱慕者来砸场，大家都猜测他们的紫姬是跟哪个多情公子私奔了，此等人间尤物怎么看怎么不像凡俗中的风尘女子，就算是抱在怀里，也只怕随时会飞了——
“妈妈哪里的话，我不过晚了一天回来。何况有之前的红魁青莲姐撑场，生意应该也不会差才对——”
“那可真多谢紫姑娘抬举。”扶梯上，名妓青莲轻摇莲步，款款而下。自从紫姬在潇湘楼出现，她在花旦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不仅将半年的红魁宝座拱手让人不说，就连以前许诺非她不娶的几个老相好，也都纷纷拜倒在紫姬裙下。为此她可没有少费神，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教训太过惨烈，她早就不敢对其造次——
“呵呵。青莲姐还是那么艳压群芳，不愧为红魁记录的最高保持者。”
“我说是哪位公子把我们紫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呢，乐不思归了呀——”小扇子掩口，凤眼微眯看着对方，空气中有淡淡的硝火气味。
“嗯。是裴公子哦。说起来，他上次不是还给青莲姐送过一条价值连城的玉镯子——”
“你说什麽？！”那厮明明说，这个月底就要迎娶她，现在竟然……
“开玩笑的呐——”吐吐舌头笑道，“从今天开始青莲姐就不用磨牙磨到半夜睡不着了，美女的牙齿是很重要的哦。稻草人扎多了也不好，手会变粗的~最后扎的那个人没死，自己反而会短命呢——”
“你什么意思——”折扇被绞烂，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鸨母想要劝阻，一张写着千万大数的银票已递到了跟前。
“我，要，走，了。就这意思。”
笑意盈盈地蹬上楼梯，回头还不忘一句：“青莲姐的脸蛋好像被蛰过以后更滑了啊——早知道我也该用花粉——”
众女子闻言都笑了，一个月前青莲不知道从哪找到一窝蜜蜂放进紫姬的房内，对方却不动声色地往她的裙子撒了些花粉，弄得被蛰成满头包的她整整半个月都不敢下楼见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紫姬奠定了自己在潇湘楼的位置，没有人敢去招惹那个绝不比外貌单纯半分的奇女子——
只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了。听见台柱要走的噩耗，鸨母呼天抢地地哭个不住，而众姑娘们则个个皆大欢喜。其人不是眼中的钉，也是肉中的刺。江湖上，就算是妓院，也都存在着看不见的尔虞我诈——
轻启门扉，意料中的满地狼藉。俯身拾起无用武之地的暗器，莞尔一笑：盗圣的徒弟么……果然有两把刷子……只是越前小弟弟，被我抓住的下场，兴许还比较好呢……
三两下收拾好细软，无一例外全都是女装。有些眷恋地看了看粉色花帐和那枚明净的铜镜子，然后放了一把火，全部焚毁——
鸟飞过就好，痕迹那样的东西，就不必留下了。
他只是一个旅人，而毁灭就是终点。如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