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 (五) ...
-
打完吊瓶,张杏儿往女生公寓楼走去。那时天正飘着沫沫雨丝,秋雨总是比春雨感觉上更磨人一些,要下不下,缠绵悱恻的让人难耐。杏儿将自己的毛衣往胸前拉了拉,抱着两臂无精打采的,她思忖着念融这帮子忘恩负义的家伙,竟没一个人来接自己。正在没好气的时候,看见古月和他的几个同学拿着碗一路叫嚣着走了过来。
“哎,小弟妹,怎么啦,无精打采的。”张杏儿一看是明朗——古月的好朋友兼死党,快嘴拉舌,能言善辩,人称“明瞎子”。明朗她爸是当地有名的风水先生,他说他们那个地方出去的达官和显贵都极其依赖他爸,婚丧嫁娶,迁坟盖房,行走坐卧都离不开他爸。还说他爸只要一开口,钱就往家走,那真是一字千金呢!当然这些都是古月给她讲的。古月还给她讲明朗有两下子,宿舍里的哥们周末跟别的宿舍的人打牌的时候都喜欢他给算一卦,看是喜北还是喜南,真能赢呢。只要一赢钱他们就出去吃烤肉串,炒田螺,不过“算命的”从来不吃,他说他这是“助纣为虐”,泄漏天机,需要禁食谢罪,否则明儿会生不出儿子,绝了自家的后代。杏儿对这样的能人向来是心存惊恐之心的,她怕呀,她怕被下蛊,弄个头疼,身子疼什么的,可怎受呀,她这一辈子就怕疼。
对着明朗,她勉强的龇了龇牙。
“你牙疼?”明朗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
“心疼。”张杏儿也没好气。
张杏儿不讨厌他,只是今天的心情真像这天气一样的不太好,俗话说‘月有阴晴圆缺’今儿她张杏儿就想任性一回,不去理会眼前这伙臭男人,反正跟男人沾惹上了总是没好事。
“哎,今儿下午打决赛,我们哥们都给你助阵去。”说这话的是另一个男孩,细腿细腰,戴着一副让张杏儿看着就头晕的眼睛,我靠,那圈数估计你一节课数不清。张杏儿跟此人也不熟,但是看着他在这样的大冷天还穿着短袖,她就知道这是古月口中的“甜甜圈”,刘特,一年四季两身装,短袖和棉装。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是去看我笑话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张杏儿没好气的说道。说实在的,她开始真不知道,还是刚刚女生部长、政教处主任的一席盘问把她的天灵盖给开了,那真可谓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哎,怎么跟哥哥们说话呢?越来越没规矩了。”古月装腔作势的走上来在张杏儿的头上也拍了一下。
张杏儿一时语塞。
“好了,一起吃饭去。”明朗笑着在张杏儿的肩上又拍了一下。张杏儿真是有点火了,自己真是个随便的人吗?怎么什么人都不拿自己当外人跟自个儿动手动脚的。
“我不去吃饭,我也不想吃饭,以后你们就当谁都不认识我,不要老远的就跟我打招呼,不要叫我的名字,尤其不要让别人看起来我们很熟的样子。”说完,头也不回,气呼呼的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
半晌,明朗对着古月伸伸舌头耸耸肩,叹道:“为小人女子难养也!何况你养俩,看最近把你折磨的,瘦的哪有个人形了,可别‘殚精竭虑’了。”
“别是‘精尽人亡’。”刘特色色的低声说笑道。
古月上去就给了刘特一个“黑虎掏心”。疼的刘特“嗷——”一声惨叫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张杏儿回到宿舍,发现大家都在,心里就更气了。但是碍于姚岚今天也在便不好埋怨。毕竟大家都是高情商的人,都知道给谁甩脸都别给有钱人甩脸,因为人家不在乎。
原来姚岚在外面租房子了,她要从这里搬出去。大家卿卿我我了一阵子。姚岚说等下午篮球打完了请大家晚上吃饭。念融一听高兴的一蹦三尺来高,拉着姚岚的胳膊声泪俱下地说:“你走了我们真舍不得你!”把一旁的张杏儿,梁香薇,曾可鲜姐儿几个听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过后大家又询问张杏儿的身体,在张杏儿一再对天起誓的情况下,大家勉强的相信她这次真是来例假了而不是在堕胎。张杏儿看见大家的眼神分明是和今早那几个老女人一样的失望,不免嘀咕着:“一群蛇蝎精。”
轻轻松松打进决赛的九八级中文系的女队,第一场半决赛就惨败。上半场打了十八比二十六,张杏儿还被黄牌警告了。张杏儿纳闷了,从前自己也是这么打的不也没事吗?今天怎么不是拉人就是走步,要么是撞人要么是持球时间过长,打到最后张杏儿差点把球扔了。指导员浅洋程批评她打球太情绪化了,所以关键的时候总是力不从心掉链子。她嘟着个嘴心里想着:“让你头上流汗,身下流血,你来打打试试。”下半场浅洋程虽然叫了两个暂停,可是都挽不回中文队始终落后九七级理工队二分的命运,直到最后。真的,没有什么比看着成功唾手可得就是力不从心更让人心灰意冷的了。尤其是最后那个可以有所转机的罚球也失误在张杏儿手里的时候,从不轻易流泪的杏儿,眼泪愣是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也许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我肯定是有哪儿没有做好。”面对胜利一方的快乐叫嚣,张杏儿在心里思忖道。这是她处理自己人生过往失败的一贯方式。自从八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悲痛不已总说那都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知错了。小小年纪的杏儿就将父亲的这句话深深的扎根在心里,成了自己人生的启蒙之语。但是失败毕竟是失败,那种滋味是任何的宽慰和抚慰都没法替代的,那种滋味是谁失败谁知道。
但是晚上姚岚的乔迁之喜大家还是如约而至了,毕竟向往快乐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并且周末对于学子来说本身就是‘陈年佳酿’,那才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想想哼着小曲洗着澡,吹着头发跳个舞,打点腮红铺点粉,有什么会比这更让情犊初开的姑娘们开心的了。念融叫喊一声:“妖精出洞喽!”便将大家的兴奋像节日的烟花一样瞬间全面点燃了。
在“龙图腾”酒店的顶楼上,豪华彻底的将这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丫头给镇住了。念融嘴里念叨着:“好个富丽堂皇,金碧辉煌,豪华奢侈的夜晚呀。”葛慧娟则是一口的乡音,左一个:“我的个妈呀!好美的水晶吊灯。”右一个:“我的娘诶,好漂亮的土耳其地毯!”梁香薇曾可鲜直嚷嚷要上洗手间,就在她们还没找到出路的当儿就看见姚岚穿着一件肉粉色欧根纱齐膝抹胸蛋糕裙仪态万千的走过来。几个女生此时羞的无地自容,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土狗”。张杏儿早有预感,这姚岚就是有意在侮辱她们。可真正侮辱到她的是看见西装革履的古月搀着一女孩,女孩就女孩吧,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这女孩也忒漂亮了,粉妆玉琢的,跟个瓷娃娃一般。那脸皮白腻的像月季花的花瓣,那手指纤细柔嫩的像家乡远近闻名的水葱,水葱,杏儿多好这一口呀!
杏儿有点儿失心疯了,站在大厅中央呆呆得吮起了自己的手指,还好手指太过于苍白没味儿了,所以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失控。
得知她们几个原来是被姚岚利用来给这位“瓷娃娃”也就是她表姐周文艺的生日捧场的时候,张杏儿气的冒火,当她又从姚岚嘴中得知她的这位表姐的男朋友就是古月的时候,她简直气的只差吐血了。古月这不是在糟践自己吗?留着这样美的女朋友不疼,招惹自己干嘛?难道全世界都在把自己当傻子吗?她觉得自己这一天真是倒霉的透透的了。“大姨妈”一早来势汹汹,接着被女生部长怀疑做了“浸猪笼”的事情,再接着篮球场上惨败,现在又被人当成傻子玩弄,小麦有一种不仅仅是上当受骗的感觉,而是想要骂娘打架的冲动。念融说:“管它妈的,别人又不认识我们,我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反正万恶的资本主义的钱不花白不花。姐儿们,我们吃起来喝起来吧!”说完自己就近端了杯香槟一饮而尽。念融的失心疯似乎比杏儿来的更猛烈些。
看来,平等在嫉妒这一块儿充分的显现主权了。
其它姐儿几个还没来得及风卷残云,大厅的灯突然灭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四下里响起了生日歌的交响乐。娘诶,是交响乐。张杏儿有一种十月一日在北京天安门看升国旗的感觉,嘿嘿,不过是在电视上看的。
这时大厅边的一侧门开了,张杏儿看见古月推着一光鲜亮丽的蛋糕走了出来,搀扶着他的是今天的女主角周文艺,她的头上顶着一小巧的银色皇冠,那幸福的笑容里真像是裹了蜜调了油一样。张杏儿觉得自己要还是一个有血性的人的话,真该......真该干什么?她思忖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可是有一点她知道:她是真看不下去了。
“难道他曾经对我的温柔,爱意都是假的?”张杏儿像喝醉酒一样一步一步的从人群中往后退着,她实在是有点迷茫。就在这时,人群开始骚动,张杏儿刚转身就被一伙儿蜂拥而上去给“寿星佬”抹蛋糕的俊男靓女直接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由于重心不稳,被挤出去的杏儿扑向了她面前的一位穿着白衬衣打着黑领结,形似吕布,貌似潘安的一位玉树临风的男人身上。不过这一切全凭张杏儿摔倒前那一瞬间的判断。因为她其实就是个没戴眼镜的四眼,实打实的看的不太清楚,只是想能出现在这地方的应该都是“养鸟斗蝈蝈”的富家子弟吧!
那“吕布潘安”一连打了几个趔趄带着张杏儿重重的摔在地板上,也就是在那一刻,张杏儿感觉到就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的唇贴在了一个软软的凉凉的什么东西上,黑暗里睁开眼睛也正好对上了一副冷漠的眸子,那么近,还没等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身巨响,全场的人都给震住了,大厅的灯也瞬间的亮了起来。念融,葛慧娟,曾可鲜她们都看见了,全场的人也都看见了,张杏儿正趴在姚岚男朋友身上,他们嘴对着嘴在接吻,而头顶那盏豪华水晶吊灯在两人的脚底下默然的碎了一地,在场的所有人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