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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紫霄宫残垣断壁 武当山百鬼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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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非常的安静,月光照射下来,倒映着冷冷的颜色。湖面有一层薄冰,不过很多地方并没有冻住,时有一圈圈淡淡的涟漪依稀可见。四周的森林在风中挥舞着黑哑哑的手臂,像一群魑魅魍魉。
“去哪里了?”二人在湖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韦雪四处张望,却没了那东西的踪影。
“可能在水里。”二人停下之后,乐山一直腑身在检查地面,此时站起来给韦雪指了指地闪的一行痕迹。
“这是什么!?”这一看不要紧,韦雪吓得原地跳了起来。原来地上的并不是人的脚印,而是一排类似蹼状的三指足迹,歪歪扭扭的延伸到湖水的地方。
“我也不清楚,像是什么爬虫类的脚印。”
“哪有这么大的爬虫,再说也听说过爬虫会飞的。”
乐山也觉得疑惑,但又无从解释,只得顺着痕迹向湖边走去。来到近前,涟漪早已消散,只有被惊起的水鸟划夜空。韦雪正要跟上,乐山却突然定住脚步,回手一挡。
“怎么了?”
“白骨。”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韦雪定了定神,走过来一看,果然是一堆凌乱的骨骸散落在浅水里。虽然有了准备,不过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看到渗人的东西,还是让韦雪不敢再靠近,保持着一段距离问道:“是人骨嘛?”
“好像不是,但也不能确定。”多年捕快查案历练的胆量让乐山敢于拿起一块残骸琢磨了一番,但是骨骸并非关键部位,加上夜色不明,一时也分辨不出。
听到乐山的回答,韦雪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可是依然毫无头绪。二人等待了一会,不见什么动静,那白影也没有再出现,怎么办?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二人带着满腹玄疑折返回了观里。
道观的侧殿里,肖天赐已经把蒋灵儿唤醒,以防万一,雪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醒了,乐山遂把刚刚的见闻告知了他们。
“这也忒奇怪了。”肖天赐也觉得不可思议,恨不得亲身经历才好。“李兄刚才说的白骨不知可曾带回?”
乐山从怀里取出一小节湖边的遗骸,韦雪和灵儿“咦”的一声扭过身去。肖天赐伸手接过,借着油灯审视了一番,道“这不是人骨,是羊前腿骨。”
“你怎么知道?”
“羊的习性是常前腿跪地,所以骨节处常有磨损,我在被师傅收养入天山派之前,就是个放牛、放羊的苦儿,对牲口最是了解。”
“就算不是吃人的怪物,也是个吃牲口的怪物。而且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羊,这不是更奇怪了嘛?”韦雪把自己说的越来越害怕。
这时,雪奴突然咿咿呀呀的说话了,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家发现雪奴其实会说一些汉语,只是受了惊吓所以表达上更多了障碍。现在慢慢的恢复过来,再加上手脚的比划,基本都能明白她的意思。原来雪奴是在说日本传说中一种鬼怪,叫做“鬼鳥”。这鬼鸟又叫“夜行游女”,常在夜晚出来活动,披上羽毛即变成鸟,脱下羽毛就化作女人。吃人畜、吸魂魄。传说是死去的产妇的执念所化,抱着婴儿在夜里行走,怀抱里婴儿的哭声就化成了姑獲鳥的叫声。
“林中确实时有鸱鸮啼叫之声,只是这水中之物又是什么?”韦雪结合雪奴的描述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心中既好奇又发毛。
“鬼鸟的传说我也知道。”蒋灵儿一向不太说话,却突然说道:“这鬼鸟的传说其实在我们古代也有。小时候我在杂书里看到说:姑获鸟能收人魂气,昼藏夜飞,盖鬼神类。一名钩星,一名隐飞,荆州为多。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血点其衣为志,即取小儿也。所以父母常用鬼鸟吓唬我们孩子不可夜半出门,但书中未说其善吃人兽。不过也有记载姑获鸟背覆龟壳,入水能栖,不知道你们看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是传说中的这种怪物。”
“荆州为多 ……”乐山喃喃自语,重复着灵儿的一句话,“还真的这么巧,就在武当出现了?”
“你不相信有鬼神之说?”肖天赐看出了乐山的疑惑。
“不是不信,我当捕快这些年,遇到的奇案怪事也不少,但每一件最后都被证明是人为或者巧合,就算真有鬼神,也要眼见为实。”
“李兄说的也对,咱们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再说就算真有鬼,也未必和我们有关,明天一早我们只管上山去找清风道长查清我们的事情就是了,大家还是早些休息吧。”肖天赐说的不错,大家纷纷和衣睡下,几个女孩子还是心中发怵,蒋灵儿紧紧地靠近肖天赐身边,一只手还被雪奴牢牢地抓着。韦雪却没了办法,明明害怕,却无能依靠,缩在墙角干耗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几人起身向两位道姑道谢辞别,并顺带问起山中是否有什么异物出现。道姑们却似司空见惯,只说这深山老林,河童、山魁常有出现,人畜失踪也时有发生。她们虽然不知道乐山他们的来意,但还是劝他们早早离去,免得枉送了性命。
众人谢过道姑的好意,打点行李就此上路,离开前乐山还特意问了问昨天那个湖所在位置,准备再去查探一番。
按照老道姑的指点,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昨晚那个山中湖,原来此处离破道观很近,昨夜那怪物是故意带着乐山和韦雪在林中兜圈子。湖面看上去也没有感觉上那么大,可能是昨晚周围黑漆漆的森林给了人放大的错觉。湖面依然很宁静,天蓝水碧,薄冰已经基本化去,几只水鸟悠闲的徜徉着。再去查看那足迹,已经不太清晰,但模模糊糊还是能看出三个粗大的蹼状指印;湖边的白骨还是散落在那里,没有什么变化,被湖水冲刷着滚来滚去。乐山凝视着思索了一会,招呼大家继续赶路。
山路不好走,何况走不多久,又开始飘起了雨夹雪。马车的车轮在泥泞的山路上直打滑,乐山和天赐不得已下马,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韦雪小心翼翼的驾驭着车缰,行了大半日,才到山腰。
“我们歇息一会吧。”看到乐山和天赐累的满脑门子汗,两个女人都有些不忍心。
找了个山坪停下来,一行人又开始讨论山中的怪事。
“嫂子,这两位道姑说的河童、山魁是什么东西?”乐山问蒋灵儿,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这方面的专家。
“这河童就是河伯,一种河神或者河怪,你没听说过「河伯娶妻」的故事嘛?”韦雪抢先插嘴道:“战国时在魏国邺县这个地方,每年雨季一到,河水暴涨泛滥成灾,常常夺去许多人的生命和财产。当地的巫女以「河伯娶妻」为借口串通官员大肆敛财,并且必须牺牲掉年轻女子取悦河伯。直到邺县来了一位名叫西门豹的县令,才将「河伯娶妻」的迷信破除。”
“你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清河童是个什么东西,西门豹又是怎么将他破除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只是个传说,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那山魁呢?”
“这我也不知道。”韦雪有些不好意思了,把头望向蒋灵儿,灵儿脸微微一红,娓娓道来:“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这河童的故事我知道的妹妹一样,不过河童好像并不是我们中土的称呼。”
“真的?”乐山有些惊疑。
蒋灵儿点点头,说道:“我们古时候都叫做「水虎」或者「河伯」,听说最早起源自黄河上游。是一种鸟头人身着有龟壳的怪兽,拥有将牲口拉到河里的怪力,人所不能敌也。世人也常把涝灾水难归咎于河伯的身上,无碍乎对自然力量的一种恐惧。至于山魁,恰恰也与这河伯有关。”
“此话怎讲?”
“据说河伯有一克星,就是猿猴,因此旧时人们常常驯养猿猴对付河伯。慢慢的这些猿猴也有了灵性,上山变成了一种新的怪物就是山魁。河伯不同,山魁非但不会危害人,还非常乐于助人,时常帮助樵夫搬运树木,不过山魁也并不是什么人都不会伤害,对于恶人来说,山魁就会施与疫病与火灾。 ”
“也就是说两个东西是对头?”
“在我们日本,河伯和山魁是一个东西。”雪奴插言道:“季节不同,它们就会变成不同的样子。”
“看来牛鬼蛇神全都出动了。”
“你怎么突然对这些神神鬼鬼的感兴趣了?”韦雪调侃乐山说:“你不是不信的嘛?”
“只是好奇而已,咱们上路吧。”
行至傍晚,终于上得天柱之巅,这里不愧是武当七十二峰之首,大有群山俯首,独孤笑傲的气势。然而走进大名鼎鼎的紫霄宫却是另一番景象,前山七大殿、后山十八房全部烧得支离破碎,到处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原来昨天他们看见的烟霭,并不是上香的烟火,而是燃烧未熄的残火。
大家异常的失望,也同样充满了好奇,泱泱大派武当怎么会在旦夕之间灰飞烟灭了呢?残烬还留有一些尸体,刀剑上都挂着武当标记铁八卦。是什么样的变故让武当的派众连同门的遗骸都来不及收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真让人匪夷所思。
天色已晚,无奈,众人只能决定在紫霞宫里留宿一宿,明日再作打算。在宫中正殿找个一块有遮挡的断壁,几个人收拾了一下,生起一堆火,准备休息。
事有蹊跷,乐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各种有可能的假设。其他几人已经睡着了,经过这么多天的波折,尤其是昨夜到今天的劳累,热烘烘的火一烤,实在是挺不住了。乐山用树枝拨动着火堆,看着对面的韦雪睡得悍然,火苗一蹿,他的心头也不禁有一丝跳动。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跟着自己一干人人跋山涉水、吃苦历险,却从没有抱怨,也真难为她了。小时候那个刁蛮的丫头已经出落成窈窕丽质的大姑娘了,此刻抱着宝剑蜷缩在角落的样子,多少让人觉得怜爱。只是刁蛮还是刁蛮的,乐山想起她平时的样子,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就在这时,风声突起,火苗抖动,又是一个白影从殿外闪过。
乐山犹豫了一下,就地提起,飘了出去,天赐韦雪他们应该能够照顾自己,自己先去查看一番料也无妨。绕出紫霄宫,白影居然在山际的一个黑洞前停了下来,乐山收住脚步,有些犹豫,看样子它在等自己,是不是圈套。忽然之间,白影一扭头,淡蓝色的长发飘起,露出脸来。虽然距离有三、四丈远,但乐山还是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张脸。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一张美丽的女人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少了些东西。
是血色。
这是一张美丽却苍白的女人的脸,和她的衣服一样白。
看见她的那一霎那,就开始下雪,分明有月色,却飘起了白雪。
乐山愣在了当场,不由自主地从掩身的树后走出来,那张雪白的脸突然扭动了一样,眼睛向着乐山眨了一眨,原先秀美但僵冷的脸上突然交织着迷茫、痛苦、悲伤、期待、怨恨的复杂表情。然后转身没入山洞之中,就这么一个表情,让乐山魂不守舍的跟了过去,仿佛有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牵引自己。
山洞在一个悬崖上面,若非很好的轻功,就只有鬼魅能够飞的上去。乐山跃入洞中,不见那白色的美女,只有一片黑暗。乐山从怀里掏出火折,点亮了一照,这可吓了一跳,一张僵尸的脸正竖在自己的对面,几乎鼻尖对着鼻尖,风干的皮肤在火折微弱的跳动下仿佛活动了起来,出离的诡异。乐山虽然久经风浪,但还是被唬得后退了一步,脚下绊蒜,低头观瞧,又是一堆白骨。这次真的是人骨,因为乐山踩到的那个恰恰是个骷髅头,虽然早知这洞中会有古怪,但如此景象还是让人忍不住后退。还没有退到洞口,那个白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飘了过来,堵住了去路,月光从侧面的洞口照进来,恰好映在她的半张脸上,惨白的让人心悸,却又莫名有一分相识、两分多情、三分怜爱。乐山不由自主地倒退,这张脸也一步一步地贴近。乐山正待动作,白影却悠悠的叹息了一声,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那哀怨的声音如泣如诉、那气息如烟如兰,荡魂驰魄,火折灭了,乐山也放弃了抵抗,任由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头顶弥漫到胸口、弥漫到丹田、弥漫到脚跟。真的是女妖嘛?她真的要把自己的魂魄吸走,把自己的身体冰冻在这里,像那具僵尸一样,像那些白骨一样成为陈列品和牺牲品嘛?乐山的脑子还在转,但身体却似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或者是心甘情愿的陶醉在冷艳的声色里,只待那张脸越来越靠近自己。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那苍白上面居然泛起了一丝红晕,双唇就要贴上乐山的双唇,而两支手臂也轻轻的挽过了乐山的肩颈,十根雪亮如刀的指甲柔柔的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