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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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番外
吉蒂一直就知道，自己其实挺软弱的。
但有些事，你经历得多了，就算是再玻璃的一颗心，现在也变得能抗耐操了。
所以她熟练地从包里掏出一双运动鞋，沿着汽车尾气，一步一步往家走。
有个人就这么跟在她后面。
天开始黑了，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他们的影子被拉得长过墙头，曲折地投在石灰壁上，石灰壁下面裂了一道开口，有人用画笔把裂痕变成女郎的血盆大口。
她开始害怕，看不见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她被吹得摇摇晃晃，就像一个不断往下漏沙的沙雕——第一次在冬天的马尔默独自回家，难道这么巧她就遇见变/态了吗？
主要还是他们俩太近了。冷静下来，她甚至还能听到那个人轻快的脚步声——声音一下一下压在她心上，那是有恃无恐。她偷偷瞧过地上的影子，领先了对方七八米的距离，哪怕是跑，估计也会很快被追上。
吉蒂觉得现在已经超出她能控制的范围内了，跑不能跑，她总得想一些自救的办法，而当视线扫到前面的居民区时，她心里开始有了主意。不仅如此，她甚至还生出了一股孤注一掷的豪气，如果今天她真的那么倒霉遇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就互相伤害吧。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在不知道背后人是谁的情况下，吉蒂觉得自己就像007里无所不能的女主角，伊布拉希莫维奇就是坏到了极点的大反派，结局，总是以反派被暴揍一顿为终结的。
而在她被反手压倒在地面上时，她决定，这辈子都不要看那种个人英雄主义的电影了。
她仰面趴在地上，一种强烈的羞耻和惶恐交替出现。周围静得出奇，她微微侧头，看向巷口唯一的那盏灯，树枝与枝条的影子，伶仃地在风里摇摆，她故作镇定地睁大眼，就不去注意从心底弥漫上来的一层奇怪的战栗感。
像浸在雪水里，疼又冷，僵硬的不能呼吸。
而对于伊布拉希莫维奇来说，这一刻的僵硬绝不亚于吉蒂。
请问，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男人，在正当防卫时，把自己喜欢的女孩过肩摔了吗？
兹拉坦懊恼地低下头，然后就发现他身下香香/软软的小人瞬间更加紧绷的身体。
楞楞地看着吉蒂近在咫尺的精致五官，一时间大脑空白，满心满眼里想着，她在这里，垂下眼，故作镇定地躺在那里。
那是一种他在罗森加德和男孩扭打在一起的生活中所缺少的东西，是弱，是像小奶猫一样柔软的捧在手心的东西。
吉蒂抬起眼，一双蜜色蕴含沉沉雾气的眸子望着他。
小偷。
就着惨淡的灯光，她认出来了，他是上次那个撕她画的男孩。
“抱歉。”伊布纠结着大城市的礼貌用语，快速爬起来，顺便把她摔倒时翻起来的裙摆，飞快地掀回去。
这就尴尬了。
她现在是该指责他把她过肩摔，还是感谢他感人的绅士风度？
“没关系。”当做没看见他刚刚做了多么囧的事情，吉蒂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关节处疼的要死，胳膊有厚厚的风衣遮挡还好，腿就麻烦了。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刚刚那些不受重视的疼痛，全部叫嚣着出来寻找存在感，她皱着眉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长筒袜脱下来。
于是，伊布也就看到了。
那些大大小小被碎石划破的伤口，连着长长的血丝，青青紫紫。
“对不起……”更加后悔难受的，伊布梗着脖子，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他不习惯道歉，可他如今，无比后悔。她拿着石头砸过来的时候，他的反应真是太迅速了，一只手拧住胳膊，一只脚绊住对方，再稍稍用力……
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两条腿，伊布仰起脸，好像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是在他身上。
“很疼？”
“不疼。”沾着血迹的袜子被叠好收起，她把头发卡在后面，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地开口:
“是我主动攻击你的，你是正当防卫，这没有错。”
事实上，只要不是什么跟踪狂变/态就好了，除去这两种类型，其他什么她都不怕。
伊布掏出纸巾想要发挥他难得的少男心体贴地为她清理伤口的手，就这么硬生生僵在半空。
什么叫没有错？她以为这些伤口现在是在谁的腿上？
避开皮肉翻开的血迹小心的在青紫上按了一下，她“嘶”了一声倒吸口凉气，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无谓的表情被替换，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缓缓站起来的人。
比她高了半头。
那又怎样？那就能欺负人吗？！
“你疯了吗先生！”
伊布把手收回去，看着她胸前因为愤怒而漾起细微的起伏。
他上次看见她时，这个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还以为这只是她心情不好，然而现在看来，明显是他乐观了。
吉蒂根本就是性格有问题。
“你上来，我送你回去。”他抹了把脸，蹲在她面前，少年宽厚的背掩盖在破旧的大衣下，身后的沉默令他敏感的神经突突跳动，他有些烦躁地转过头:“你今晚不打算回去了吗？”
吉蒂摇摇头，看不出是在回答哪一个问题，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回去。
灰黑的暮色与晚间的寒意从重叠的云层间落下来，伊布蓬乱的卷发上泛着冷郁的光，他哼了一声，直接动手将人扛起，冬天的马尔默，人总是不太多的。
年纪尚小的少年，别扭地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善意，索性一言不发，穿过寂静的街道，他的脚步声是四周唯一的响动，第一次和喜欢的女孩贴的这么近，他呼吸急促，差点就没听到来自身上的，属于吉蒂的叹息。
吉蒂她拎好自己的小书包，叹完气后扯了扯对方的衣领。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当然知道。”
“那你把我送到路口就行了。”
“……我知道那条路，可是那里离你家不是很远吗？”
“你这么做就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吉蒂闭上眼打断他，声音清冷，“否则出什么事，我不会管你的。”
能发生什么事？少年脸上明明白白打下这个疑问，以及，什么叫我不会管你嘛，真是的……
“哦……”
这一声“哦”不情不愿还有点不清不楚的难过，吉蒂假装没听到，心想，我连自己都管不好了怎么去管别人？
扛着人是很累的，他们没走多久就换了个姿势，少年把人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的很稳。白天时下过一场雨，微亮的雨迹在地面上汇成一小滩，映出她轻轻伏在他背上的身影。
贴的很近，近的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
可是吉蒂想，估计明天她就会忘记他。
这种小男孩放在手心柔软的让人发抖的心意，好是好，可是有什么用呢？能当饭吃吗？
所以她嗤之以鼻，把脸换个方向，继续好好趴好。
一路有惊无险，他好笑地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转过脸时，又是一副刻薄的模样。
吉蒂以为，只要这样，他就会被她吓跑了，所以后来他又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会露出些许惊讶的脸，把他看得乐出声。
这究竟有什么值得好乐的呢？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真没意思。
吉蒂不知道她幽深平静的瞳孔有没有像湖面一样荡起涟漪，但是来不及了，她背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快速地做出反应，甚至不用回头，就反手把人推过去。
可是，来不及了。
威尔斯的声音有着和他本人完全不相符的软糯，他偏过头，耀眼服帖的金发，澄澈如静海的蓝眼——无一不昭示，吉蒂和他们的不同。
她的头发是世上最浓郁的黑。
但就如她之前说过的那样，漂亮有什么用吗？
“我亲爱的妹妹，你能告诉我，你和这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吗？”
吉蒂不无同情地看了没搞清情况的男孩一眼，她完全不怀疑，这一刻他兴许还会觉得这个男孩真漂亮。
但事实是，伊布完全不能理解，怎么有人会长得这么娘炮！
最要命的是，明知道自己娘炮，还非要这么掐着嗓子说话！
有病！肯定是有病！
心下烦闷的他干脆抱起双臂收敛笑容，懒得回复这位趾高气昂的小少爷，他看向他的小女孩，吉蒂抿起唇，双手拉扯着书包带，富有光泽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她垂下眼，神情瞬息万变，他却一个也看不懂，只觉得他的姑娘，那双眼马上就要哭出来。
因为，说什么都不对。
因为，威尔斯不希望她好过。
因为，都是吉蒂维埃里的错。
她应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明明白白地叮嘱那个人，千万千万不要被她家里人看到。
可是她没有，她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所以，都是她的错。
她听见发出悠长富有深意的笑声——吉蒂抬起头，下意识往那个人看去。
“看来你们不认识了，那妹妹赶紧回去吧，哥哥要把这个光顾我们家的小偷带去警局。”
小偷——什么小偷？
少年脸上羞恼愤怒一时间全部涌了上来，他就没说错，这人就是有病！不过脑子的话一句接一句！
“你哪只眼看见我偷东西了？你这个恶心的——娘炮！”
威尔斯的脸立刻阴沉下来，真是不怕死敢挑他最讨厌的说，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自己默不作声的好妹妹一眼，冷哼道:“抱歉，因为我是阿尔弗雷德，我说你是，你就是——克里奥，回去。”
“哦。”
后来又发生什么了？她站在墙壁后面，听一墙之隔的外面，少年应该是被扭送到哪里了，她仰起头，食指不断摩擦拇指的皮肉，直到红色的血丝顺着皮肤的纹理，带来持之不断、丝丝密密的疼痛。
她感觉到慰藉。
吉蒂感觉到由大脑传递的疼痛感通过细胞一下一下，不断撞击她那颗从生下来，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的心，站得久了还有种剧烈的晕眩感，大量散乱诡谲的声音、画面不断掠过又忽的放大。
最后只剩下一句——
“因为我是阿尔弗雷德。”
嗯，要是没有阿尔弗雷德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