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风云传］正邪》寒十一

105、番外·荆棘（上）

　　“荆棘，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小小一团的东方未晞满是稚气，她嘴里含着自己的手指，口齿不清的天真问道。
　　尚且年幼的荆棘将她的手从嘴里拉出来，拿手帕替她擦拭干净，一边不耐烦的陈述事实，“我当然会永远陪着你。”
　　彼时，他心里并没有记得多少父亲与他说的让他多与东方未晞亲近，日后成为她的左膀右臂为复国的大业添砖加瓦。他只是看着那娇娇软软的可爱小人儿，心里生出了一种若是自己不在谁能护住她的莫名责任感。
　　他比未晞大六岁，天龙教里除了他也没其他同龄又有身份的孩子，东方未晞出生后，便一直由他带着照顾着，两人自是亲近不提，东方未晞也是对荆棘最重要的人。
　　荆棘从小性格跋扈霸道，可对未晞却愿意忍让，他不爱读书只爱练武，可为了给东方未晞开蒙便也狠下苦功，至成年也不曾懈怠，总之，只要对东方未晞有益或是东方未晞喜欢的事，无论他自己再艰难，也是会去做的。

　　他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东方未晞而存在。

　　可如果一个人存在的是因为另一个人，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巨大的悲哀。
　　荆棘小的时候不懂，大了以后却又心甘情愿。

　　他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由小小的一团抽条成窈窕的少女，花海中她捧着花对他娇俏的笑着，蓝眸中温柔的波涛映着他的倒影，正是他最爱的模样。
　　虽然她会经常与他吵架，会为了其他人惹他生气，可多年的相伴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相互理解，她只有在她面前才是最生动活泼的样子，她只有面对他才会露出委委屈屈的可怜兮兮的表情。

　　他们的感情实在很好，虽然年纪渐长也有过些尴尬的时候，比如，现在。
　　“东方未晞你又闹什么鬼！快给我出去！滚出去！”望着屋子里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少女，荆棘一边骂一边扯过袍子遮住自己。
　　自从有一次不小心在荆棘洗澡的时候跑进了屋子之后，东方未晞就跟不知道什么是害羞一般的从来不管荆棘在干什么就会往他的屋子里面跑，作为一个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看光了，荆棘也是除了骂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跟未晞说些男女有别的话吧，她就眼泪汪汪的哄他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不喜欢我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可这次东方未晞却没有蹭蹭蹭的跑过来愈发过分的与他吵起来，只是面色苍白的看着他，虚弱的慢慢靠近，一脸痛苦的可怜道：“荆棘，我冷，我房间里点了多少盆炭火都不行，你抱抱我，抱抱我，我要受不住了。”
　　荆棘本来还有些羞愤，被她这话一说，吓得顾不得其他，随手披着个外衣便快步跑过去将她抱住，将她抱在怀中的刹那，感受到皮肤的冰凉和那微微的颤抖，他微微皱眉，东方未晞是他亲自带大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这般不正常，他强压下心上恐慌，正要问上几句，就被一只柔胰拉过右手按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只听东方未晞将头埋在他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娇娇怯怯的道：“荆棘，我...我来月事了。”闻言，荆棘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未晞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只记得低头看未晞脸色，他从来没见过未晞这般憔悴痛楚的样子，不由将她整个抱起，护的严严实实，这时，他第一次有了紧迫感，未晞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啊。

　　过了一两年，得知东方未晞挑选夫婿的消息，荆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找到他的父亲，开口便道：“爹，我想娶未晞。”
　　厉苍龙一直都知道荆棘的心思，从私心讲，他对这事自是乐见其成，可他也清楚未晞的谋算，凝视着儿子执着的眼神，还是直白道：“她未必愿意嫁你。”
　　“为什么？”
　　“你明明明白，又何必要让我说出来呢。”
　　荆棘愣住，他知道他该明白的，可他偏偏不想明白，所以他从来不去想、不去听，像一只鸵鸟固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

　　所以，在受到东方未明的挑拨后，他惶恐不安，他深知自己早已离不开东方未晞，他可以接受她的利用，却无法忍受有朝一日她会将自己抛弃。
　　他受不了自己心中的恐惧，跑去找到东方未晞，哀求她垂怜自己，他不在意她最终会与谁成婚，他只怕她心里真的有了谁，反正鲜卑人也没有一夫一妻的规矩，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真正成为她的人，他便已经知足。
　　在东方未晞拒绝后，他一时恼羞成怒，失了分寸，险些侮辱了她，此时之后，两人之间仿佛多了些什么不可言喻的隔阂，他受不了她的冷漠，又忘了自己的本分，干脆提出要前往东瀛。
　　他本以为未晞是会挽留他的，他又何尝想走呢，可最后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他太高看他在未晞心中的分量了。

　　不甘不愿的前往了东瀛，却在几个月后得知了东方未明篡位的消息，荆棘是又气又急，他很想立刻回去，可他也知道东方未明对他的敌意，只能谋定而后动。
　　可就算是他回到了中原，又能怎样，东方未晞已经被逼走了，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等到她回来的消息，未晞不在，他就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他不可能违背未晞的心思对东方未明下手，除此之外，他做什么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可谁料傅剑寒却是先找到了他，与他说了替东方未晞的谋算，荆棘并不是个蠢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可行性，总算是有了生趣，毫不犹豫的前往了西域，开辟新的势力的同时等待着他的主人的回归。

　　后来，东方未晞回来了，四年不见，她愈发的美貌，或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小时候的任性骄纵少了很多，反而温婉了不少，但不曾变的，是她对于权力永恒的向往。
　　荆棘陪着她，在西域开疆辟土，他是她最忠实的战士，他仰慕她，爱恋她，为她愿意付出一切。可他也知道，不管钱路多艰难，未晞最终还是选择了傅剑寒。
　　他自然是羡慕嫉妒的，可他也知道，当年发生那事，最终将未晞护下来的人却是傅剑寒，他呢，因为东方未明的挑拨不信任未晞，忘了自己的本分，害的未晞在最虚弱的时候出了事，任他自己都不能原谅，他又有何脸面想与她在一起。
　　他唯一能任性的，就只有仗着未晞对他的依赖，在未晞来月事的时候，紧紧地守在她身边，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蛮横的阻挡着所有人对着他心爱的人的觊觎，将她搂在怀中，作为她独一无二的依靠。

　　可只是那一件错事，划下的裂痕，却要用永远来弥补。不可以为她的怀疑伤心，不可以为她的冷淡难过，不可以...为她不属于他而嫉妒。

　　若当时他真的狠下心，能成就了好事，现在会是如何呢？他不敢想。

　　可到底未晞还是要与另一个男人成婚，虽然知道傅剑寒对未晞也是一心一意，甚至爱未晞超过了爱他自己，连自由都可以放弃，可他还是不放心。
　　在东方未晞与傅剑寒成婚的前一日，他终究是忍不住，来到未晞屋内，亲自问了她一个问题，他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想听一听未晞为什么不愿意与自己在一起。
　　“我不想伤害你。”东方未晞沉默良久，道。
　　“你尽管说。”
　　“我曾经一度很提防你，我并非不可以嫁你，可你的野心明明白白，若是有朝一日你意图取而代之，我承受不起。而且，天下之事无非制衡二字，我父母一向亲近天王，而我则倚重龙王，这其中的缘故到底如何你也清楚，我嫁了你，这天平便倾斜了。”
　　“我这一辈子，到底有多少事是出于我的本心我自己也不知道。小时候你们告诉我，我该是天龙教的教主，武当派该会是我的，以后天下也会是我的，这些都是你们对我说的，可我到底想不想要呢？时至今日，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可我很明白，我不可以没有权势。”
　　说到这，就见未晞突然凄然一笑，“这些冠冕堂皇的不提，说到底，我只想做一次出于我自己的选择吧，你我都该明白，我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作为鲜卑人，此举几乎是在自讨苦吃，可我就是喜欢他。就算没有一个好结果，我也想试一试。”
　　此话说完，是长久的沉默，东方未晞长叹一口气，站起身，莲步轻移的走到他身前，她抬头望向荆棘，眼眶中泪水涟涟，就像从小到大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她在他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哽咽道：“对不起。”

　　“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这几个字。”荆棘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怜惜，沉声道。

　　他不相信这世间有不求回报的爱。
　　可他偏偏自己就是。
　　他已经付出太多，早已无法思考到底投入了多少。

　　或许这就是命。
　　只是到底还有些意难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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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的作话没了...算了。
这里简单说一下荆棘和傅剑寒对未晞的感情，若说谁爱的深，没有区别，区别只在于未晞喜不喜欢和两个人的性格。
未晞和傅剑寒在一起就是细水流长的夫妻生活，没什么争吵，兴趣相合，未晞的性格也会柔和很多。跟荆棘在一起时显得很有生气，人间烟火气息，会吵架会打闹，但还是感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