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风云传］正邪》寒十一

102、番外·傅剑寒（上）

　　江湖年少，理应快意恩仇，一柄剑一壶酒，无甚牵挂。
　　在傅剑寒原本的人生设想中，这才是他的生活。
　　他是那么向往自由的一个人，他没什么朋友，很难有人能入了他的眼，可与东方未明的兄弟情义实是意外。
　　可他更几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谁心有所属。
　　他想不出，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孩才能让他倾心，那要是怎样有魅力的女子才能让他一见钟情并心甘情愿的一辈子锁在她的身边？

　　直到他遇见了东方未晞。
　　他遇见东方未晞很早很早，早到他甚至不清楚什么是喜欢。

　　旁人总是说当年东方未晞对他一见钟情，可到底一件钟情的人是谁呢？
　　东方未晞是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对一个人一见钟情？
　　他天性是洒脱的，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想着一力降十会，也懒得去用什么下作手段。
　　可不在意是因为不重要，而重要的他却没遇见。

　　因着与东方未明的关系，他才会大着胆子前往了世人所言的魔教天龙教，但在天龙教周边村落时，他就发现，有时候的确是耳听为虚，都说天龙教地处关外，作风残暴肆虐，可他看见的却是周遭受到天龙教庇护，村民祥和平静的生活。

　　“你叫什么名字？你穿红衣服真好看。”天都峰上，年纪尚幼但仍无法掩盖日后风华的女孩这么问他。
　　傅剑寒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窘迫，他并非是个言语迟钝之人，可望着那眉眼盈盈，他却大脑空白，讷讷道：“我叫傅剑寒。”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好名字，我喜欢。”只听东方未晞拍手笑道，倒是让他闹了个脸红。
　　他幼时母亲告诉过他，他的名字来源于“剑光寒，男儿行侠志四方”，十个字，包含了父母对他一生的期许。
　　可听了东方未晞的话，虽是不大明白，他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因着出身，傅剑寒只在很小的时候跟早亡的娘亲略微识得几个字，这些年一个人摸爬滚打，倒是看透了世情，虽说胡乱习得一身武艺，可也羡慕饱读诗书之人。
　　东方未晞临时起意，教他读书识字，这是他难得的机会，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自然不愿意错过，东方未晞的态度从来是因人而异，对他乖巧有礼，相处起来却是比想象的轻松自在。
　　他跟着东方未晞读书可谓是日进千里，后来他翻书看到了那是未晞所说的那句话，才明白这话是借着侠客的意境来表达自己愿追随明君建功立业的情感。
　　这句话，倒是很符合东方未晞的心思，虽然年幼，但她早就将自己摆在上位者的姿态，自然想要拉拢更多的人为她效命。他虽然向往自由，可也不讨厌未晞的态度。

　　他并非蠢笨无知之人，他如何不知东方未晞的所做一开始有大半出于与东方未明对立的心思，剩下的那一半里有多少是在培养一个完全符合她自己喜好的人更不好说。
　　倒也不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有可能，谁不想过得更好一些，江湖浪子的漂泊看似潇洒落拓，可是也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居无定所，不曾有个可以停留的地方。他可以满足于现有的生活，并不代表他不曾幻想过另外的可能。

　　傅剑寒对于东方未晞来说，或许只是一时间的好感牵扯出的一桩杂谈，可东方未晞对于傅剑寒，那一时的兴起却足以改变他一辈子的轨迹。
　　文韬武略，本不该是一个江湖中人应该会的，可东方未晞对他从未藏私，更别说琴棋书画，天龙教富甲一方，东方未晞的一句话，足以将最好的捧到她面前。一开始他对于这般的幸运是不习惯的，可东方未晞一片赤诚，终究没有拒绝。
　　傅剑寒心里清楚，不管最初出于什么目的，无论自己是不是东方未晞喜欢的那类人，自己能不能守住本心，无论怎么说，东方未晞对自己终归是有大恩，都说大恩不言谢，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是有机会，那么拼了性命定然也是要护她周全。

　　有时候东方未晞见了他不免打趣，话里也带了些酸溜溜的意思，“未晞对你，倒是尽心尽力。不过...你知不知道，现在天龙教里有闲话传出，说你是未晞给自己找的童养夫。”
　　闻言，傅剑寒一愣，他虽然知道有些风言风语，却不曾听到这种言论，心底莫名有些羞涩，却没多少抗拒，只是迟疑了片刻，开口问到：“那...未晞知道吗？”
　　就见东方未明定定地盯着自己，眼中带着他不明白的复杂情绪，仿佛想要看透他一样。他嘴角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调侃道：“如果我告诉你，她知道，而且没有否认，你会怎么想？”

　　“...”傅剑寒这下是真的愣住，他能怎么想？他压根就不敢想！

　　傅剑寒知道，自己与东方未晞，几乎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身份的悬殊，就单纯的鲜卑女子不得外嫁的传统便难以逾越。
　　他并非是个妄自菲薄的人，既然早早的知道了不可能，那么即便心中有几分喜欢，也不会轻易表露，只不过想顺着自己的心意为她多做些事罢了。
　　可听的此话，还是不由得妄想了起来，他和东方未明都清楚，既然东方未晞没有出手制止这留言的传播，要么是她自有目的，要么这里面的确有一两分的事实，可他们也清楚，东方未晞有时做事看起来毫无章法，但她绝对是一个冷静到极点的人，绝不会因为喜欢、同情这类可笑的理由而去放弃自己做下的决定。

　　“不论她到底什么意思，若是你娶她，我不会有意见。”东方未明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沉闷的认真道。
　　傅剑寒却被他说的心里发慌，他从未想过自己能高攀上天龙教的少教主，而且...“你未免想多了，以未晞的性子，八成会让人入赘。”他假意玩笑道。
　　这话本就是玩笑，谁料东方未明还当了真，想了想，也是笑了，“你说的对，不过，你压根不在乎这个，不是吗？天龙教的压寨夫君，这名头，说出去也不错，是不是？”

　　“听这倒是挺有意思。”

　　两人又玩笑了几句，后勾肩搭背的去了天龙教后山寻了片空地比试了一番无意，累出了一身汗后，干脆的躺在了地上，仰头望着天空出神。

　　突然。
　　“剑寒。”
　　“嗯？”
　　“...没事。”

　　东方未明仿佛只是无意的喊了他一句，可他后来才明白，那里年包含着多少说不出的嘱托与遗憾。

　　如果真的将一个人爱到了心底，那份爱意是无法隐藏的。
　　东方未明不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可偏偏他爱上的是东方未晞。

　　而他也是在那日后山玩闹才觉察出异样。

　　东方未明不愿意与他谈论此事，他也不是多嘴之人。
　　直到在成都未明险些做下错事，方才对他坦诚。

　　“去年我父母去世，我将她托付给你，我本以为我是可以克制住这份情感的。”
　　“...”他没说话，他知道东方未明需要的只是倾听。
　　东方未明说了很多，其中一片深情，他听了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是最后东方未明突然道：“剑寒，我知道你天性磊落不愿使什么手段，可未晞心里除了她野望，也是极念旧情的。荆棘打小就喜欢她，若是他愿意放下姿态多去哄哄未晞，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实在的，荆棘此人狂妄自大，从小也不知惹出多少事端，除了未晞谁也制不住他，可他这些年害的未晞替他操心流泪不在少数，我对他实有许多不满。你在我心里，是最合适未晞的，可你若不主动争一争，对上荆棘也是毫无办法，未晞她只会无条件的站在荆棘那边。”

　　听的此言，傅剑寒却突然笑了，倒是让东方未明有些疑惑。
　　“你又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呢？”傅剑寒道。
　　“未晞虽然足够出色，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受到旁人欺负，除去天龙教少教主，她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人心险恶，她不可能应付所有事。你以为，为何她几次险些出事，我都能在她身边？”
　　“你也说了，她念旧情，可这旧情并不是男女之情，你明明知道她对荆棘无意，就该知道她不可能为着这份情谊而妥协了她的终身大事。她多冷静，多理智，你该比我明白的。”
　　“我们喜欢她，本就是因为她与寻常女子完全不同。我爱她的野心她的理智，也自甘做她的垫脚石，荆棘也是一样。你觉得我合适她，可她绝不会因为合适二字选择我。”

　　他这话难得说的通透，他不是个愿意被束缚的人，平时也乐得一个人去各地游历，可是感情之事往往并非只有两心相知便可水到渠成，更多的是理解与妥协，他深知未晞的难处，自然愿意以她为重。

　　东方未明似乎是被他的话震撼了，久久不曾言语，此事就算过去了。
　　但傅剑寒没想到，数月之后，东方未明决定夺取天龙教之时，却是主动逼迫他，不得掺和此事，不然，只要有一个疏漏，东方未明极有可能满盘皆输。
　　“荆棘已经被我使计离间去了东瀛。我不是未晞，从出生一辈子的权势富贵就已经定下，我只能这样为自己图谋。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剑寒，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唯一的朋友，那就什么都不要对未晞讲。事成之后，我向你保证，她一定会嫁给你。”

　　傅剑寒望着对面的男子，虽然仍是那副俊朗的容貌，却多了几分阴郁，让他觉十分陌生。
　　“....未明，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是我的兄弟，可你这也是在逼迫我。”他沉默许久，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最终还是道：“好，我不会跟她说，可我只是为了我们的兄弟之情，我自知配不上她，你绝不许以婚事逼迫她，并且必须答应我，不得为难她。”
　　既然傅剑寒答应了，想着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即将到手，东方未明毫不犹豫的以性命起誓答应他，只是最后又意味不明的突然道：“前些日子，有人禀报我，荆棘进了未晞的院子，留宿其中，后来第二日，换洗的床单上还有血迹。你说，她这样你还配不上吗？”

　　闻言，傅剑寒微微皱眉，可他并不是像东方未明所想的那般生气，他只是心惊，复又在心疼。
　　他并没有太相信东方未明的话，或许这些陈述都是事实，可到底发生了什么未晞没说，他是决计不会那么简单的相信这一面之词的。
　　他很了解未晞，知晓未晞有多在意荆棘，可也绝对的明白未晞绝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她压根心中就没想过这些！除非，除非是荆棘逼迫了未晞，可荆棘将她看的比性命还重，又怎么可能忍心去欺辱她！
　　而东方未明的话更让他心疼未晞，荆棘到底如何他说不准，可东方未明是他的亲哥哥，他是被权力冲昏头脑了嘛，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想着想着，那股怜惜心疼竟是抑制不住，他凝视着东方未明冷漠的眼眸，直言，“你怎么能这样说她，我配不上本就是事实，而她愿意跟谁好也是实情。而且，我竟是从来不知，你竟是这么看待她，那么你的喜欢未免太过肤浅。”
　　“肤浅？”就见东方未明冷哼一声，“那么你就是完全不在意了？我一向知道你心性洒脱，却也不知你竟是洒脱至此。”
　　“不，我不知道你是为何肯定此事，但我很难过你不相信未晞为人。而我对她的喜欢本就不是出于容貌贞洁这些可笑的原因，她的好你也心知肚明，得不到守着便是，何必这般嫉妒姿态。你这些作为，只会让我更怜惜喜爱她，又怎么会对她而产生不满？”话说到此处，傅剑寒心中一惊，他突然摸不清东方未明到底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免得日后他心有芥蒂，可这个疑问却是不可能问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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