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共沉沦》非特殊小妾

2、良辰美景

　　我比我想象中更快的见到了盛先生。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儿的，立在我面前，对我伸出手，对我笑。
　　我应该是什么表情，应该说什么话好，我只能机械地伸出手去，去迎他的手。我才发现我的指甲斑斑驳驳，上面原是我与严小慧嬉笑玩闹时任意涂抹的甲油，艳粉和烟灰蓝，我失眠时会去剥它们，早就斑驳得不像样子。我忙不迭的抽出我的手，又下意识的去瞅她的，却见她的指尖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像被岁月的河流清洗过。
　　我并不知她经历了什么。
　　我眼见的只有她干干净净的指尖，这指尖攀附在她身侧男子的腰际，自然而然，顺水推舟。可是我想起我曾托着这双手，匍匐在她眼皮下，诚惶诚恐的上一抹艳粉色，就感到了不言而喻的可笑，于是我垂眸，将面前一份菲力牛排，切割得血肉模糊。
　　席间谈话生疏而尴尬，她递个眼色给我，我便会意，随她起身。洗手间内，她对镜补妆，而我望着她，只觉她的妆太浓，睫毛太翘太浓密，蝶翼镶上金，沉甸甸的，怎飞得起？
　　她说：莺莺，你这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为我感到开心？
　　我便在这明黄色的灯光下眯缝起眼来仔细瞧她，方才为躲她在那个男人面前的明媚笑颜，都不曾抬眼，这一看才惊觉她全身上下都是反人类的设计，露肩的羊绒毛衣，透肉的红外线发热丝袜，细跟雪地靴，狐狸毛仅圈在袖口与帽子上的呢外套。包括她今天所做的一切也好反人类，她领我离开我们的星球，还自以为实现对我的某种救赎。可是我嘴唇动了动，我说：小慧，你冷不冷。
　　你冷不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笑：暖气这么足，怎会觉得冷。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那些庸俗女人一样看我？我不是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语。
　　我摇摇头，心道你明知我不爱出门不喜社交，说这话无非是想激我。
　　她说下去：莺莺，此番我安排盛先生见你，是想告诉你，你本可以和我过上一样的生活，只要你愿意。
　　她的手搭上我的肩，凝视镜中我的脸：莺莺，你看，你长得多好看呀。
　　我没应她的话，我转过脸看她，问她：小慧，你告诉我，他对你好不好。
　　她于是低头，似是有意识的去转右手中指上一枚戒指，小小的鸽子蛋旋在上面，像一颗破碎的眼泪。我竟认出这枚戒指，南京西路，久光百货，Tiffany&Co, 她曾拉着我，去看这颗眼泪，彼时她连试戴的勇气都没有，可是现在，她转动这颗破碎的眼泪，笑着对我说：我从未过过这样的好生活。
　　这碎钻倏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闷闷地说：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我的手指覆上我受伤的眼睛，那斑斑驳驳的艳粉色和烟灰蓝在我眼前晕染开来，像是抽丝剥茧的抽象画儿。我以为我会哭，但是我没有，那色彩晕了又染，染了又晕开，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我推开门，不见她的身影，却见他逗在走廊里等我。是盛先生。
　　他的目光淡淡掠过我的眼睛，波澜不惊，他说：小慧上车去了。
　　我颔首，想从他身侧走过，他却一把握住我手腕：莺莺。
　　我抬起头，看他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我想起严小慧干干净净的指尖，以及干干净净的指尖上，那颗破碎的眼泪。我想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个男人就是破坏我们温柔星球的终极杀手，而他又如此卑鄙而贪婪，红白玫瑰，竟妄想雨露均沾。
　　但是我迎向他的目光，但是我回握住他的手，但是我说：谢谢你啊，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