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绽放》南风清焰

1、雨夜绵绵

　　一个如墨色般的夜晚，窗外的梧桐随着狂风的吹拂而剧烈摇晃着，屋檐上的砖瓦发出阵阵悲鸣。街上早已无人，只有一幢幢灰矮的房屋拥挤在一起，在狂风中静静伫立。狂风愈来愈大，丝毫未见有停止之意，在一道惊天的白光撕裂天空之后，便传来巨大的轰鸣，其间夹杂着犬吠，孩童的哭闹声。暴雨接踵而至，硕大的雨滴斜斜密密的，被狂风吹打在薄如蝉翼的玻璃上，发出骇人的声响。我蜷缩在房间的一角，用毛毯紧裹着自己，只露出双眸，盯着那随时可能破裂的窗户。
　　这种感觉糟透了!
　　电闪雷鸣，一切都如此嘈杂，一切都是湿淋淋的，一切仿佛都将消失殆尽。
　　令人作呕。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神经紧绷，让我无法入眠，可却毫无办法，只能懊恼的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
　　这种天气已经持续了五天，也意味着在五天之中我都是如此度过的，我已经持续五天没有真正意味上的休息了，四周已经被潮湿所占据，原本干燥的毛毯此时也发出令人厌恶的霉味，我只好将它丢在一旁，缩在床的一角，在这样阴冷潮湿中熬过五天，我感觉此时自己已经濒临崩溃了，焦躁不安。
　　我已经忍受到了极致，终于在第六天的清晨，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当我再次清醒时，已是下午了。窗外仍是昏暗无比，雨却小了很多。这让我有一丝些许的安慰，我无奈的起身，打算去厨房中找些食物——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刚踱出房间，我就被坐在餐厅油灯下的人吓了一跳，待我看清此人的面庞后才开口道:“你回来了？”声音已经沙哑到我自己都听不出来的程度，让我自己也吃了一惊。油灯下的人抬起头，“嗯，回来了。”这个人是我的同伴，也可以成为家人，是曾经互相帮助过最终走到一起的人——乔伊理查德。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我身边，很少出去这么久，以至于我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是个完美填补了我空缺的人，一个与我截然不同的人。我绕过他，向橱柜走去，不料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层积起的尘埃。
　　“该死。”我轻骂出声，一旁的乔伊向我看来，顺手丢了个纸袋给我，我将它打开，竟是几个牛角面包。
　　“你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吧。”乔伊有些打趣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包边用含糊不清的话问他，他向窗口瞅了瞅，我疑惑的顺着窗口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苍白到吓人的脸，没错，那正是我自己。不仅仅是面色苍白，下眼睑浓重的墨色也证明了这几天的不易，我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反正这几个月来我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转身从那破旧的铁壶中倒了两杯尚温的水，一杯摆在乔伊面前，一杯留给自己，毕竟面包太过干涩了。
　　快速解决掉袋中的面包，我走餐桌旁面拉开椅子与他面对面的坐着：“我们还能继续待下去吗？”我所说的待下去便是有关我们身份的问题，其实我们相识并不算久，来到这个落魄小镇也没有几日。乔伊从胸前的口袋中摸出他的小刀，在手中把玩着，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用坚定语气回答：“明天就走。”
　　这句话我听过很多次，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逃亡。在这个需要身份的国度中，像我和乔伊这种，只能不断逃离，以免被那些昏庸的士兵抓住，虐待致死。我也许是早知道会这样，从而并没有那么惊讶，我起身准备回房。
　　我讨厌这一切。
　　我在门口伫立良久，脑子里乱成一团，烦躁的情绪不断蔓延开来，不安与悲伤在一瞬间就将我吞没，也许是我的表情透露出心中太多的情绪，乔伊看出了我的心思，起身拍了拍我的肩，用温和的语气在我耳边说：“明天中午再走，你先去休息吧。”我点头默认，确实我现在已经身心俱疲了，我轻推开房间的门，独自一人站在房间的中央，床前的油灯发着昏暗的黄色光芒，外面也是雷雨交加，整个世界除了这一盏昏黄的油灯外，一切仿佛早已褪去了那鲜艳亮丽的颜色，一片死寂。
　　躺在潮湿的被褥上，闭上眼睛，行中有种说不上的悲切，为什么我要过这种日子？为什么我必须四处逃窜才能活下去？睁开眼睛望向漆黑的天花板，心里是一种不可磨灭的痛楚，但想起明天又要开始奔波逃亡，我只能十分强迫自己快些入眠。
　　伴着暴风雨入睡的感觉很是糟糕。
　　就在几个月前，我还算是普通的民众，生活在属于自己的小屋中，看守着自己的牧场与羊群，叼着一节金黄的麦草，哼着小曲，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人品不差，和邻里关系不错，葡萄园里的大叔会用甘甜的葡萄酒和我换新鲜的羊奶，玉米地里的小姑娘会帮我剪羊毛，那些日子真是过的有滋有味。可就是因为那一天，我的人生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高级政府在全国范围内下达了搜索“kadupul”的命令，那是一种花的名字。起初人们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依然过着平凡的日子，直到镇子中出现了异样，所有人才知道那是一种“瘟疫”，这种瘟疫正是由kadupul传播的。这种花极其稀有，只在午夜绽放，又在黎明凋零，传说它的香味异常浓郁，令人陶醉。而正是这种妖艳的花带给我了无尽的痛苦与恐惧。这种'“瘟疫”只有对少数人才会起作用，很不幸我便是其中的一员。是镇中一名少女先被感染的，她是镇中铁匠家的女儿，她兽化的那天我也在现场。
　　她是突然倒在街口的，那时我正巧在铁匠铺修理剪羊毛用的剪刀，他的父亲听闻她昏倒在街口后，便匆忙的赶了出去，手里还紧握着我的羊毛剪。我只能追上去，帮助一下他。转过一个街角便看见了那位有着红色头发的女孩，此时她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铁匠急忙跑过去，用粗糙的手掌将挚爱的女儿托起，呼唤着她的乳名。没有多久她女儿便睁开了眼睛——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铁匠更是被吓了一跳，推开她，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被推开的女孩一个趔趄滚在一旁的石路上，四肢着地一头秀发垂落在地面上，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让人毛骨悚然。忽然间她猛地抬起头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围观的孩童，只是用了一瞬间，那孩子便命丧黄泉，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地面的砖石，染红了她的面颊。我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一动不动，四周全是妇女的惊叫与孩子的哭泣声，我转身看着身边的铁匠，显然他已经吓的愣在了那里，当我再次看向那女孩时，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本亮丽的红发变成了杂乱的棕色，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绿莹莹的眼睛盯着我身边的铁匠——她的父亲。我认出那像是某种动物，还未等我想起那是怎样一种动物，她便扑了过来。美洲狮。她变成了美洲狮。当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铁匠扑倒在了地上，我不知道是否算是幸运，千钧一发之际，铁匠用手中的剪子割破了她的喉咙，在一声痛苦而尖锐的呻吟过后，她便倒在了一旁。这是上天对我做出的警告，这是属于现实的残酷。父亲亲手杀死了女儿。我当场就昏厥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周是乱哄哄的人声，枪鸣以及铁匠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是我第一次正是面对kadupul。终于我开始害怕传闻，直到我也发生了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