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四回 呆霸王当街炫富 林御史受恩宫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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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林卿家，你这步棋、算是解了朕的围局了。”御花园的烟碧轩内，当今圣上见林御史落子，不禁抚掌而笑，却并不急着用己方黑子取代那一枚白子——迟早的事，大局已定，已不需急于一时了。
“卿家真是好棋艺。这局棋，朕足足惦记了一晚，谁知今日走势，却是几步之下，沧海桑田，今昔非比了。”皇帝说着，从万全安手中接过茶，茶盖掀起一瞬间，那氤氲的香气不禁令他赞叹：“好个兰露茶，茶香细腻幽微、回味却兰香馥郁、温润圆融。此次京考各路大员孝敬上的东西，也唯有卿家的最为细致熨贴——嗯、朕随口一说，卿家不必谢恩。”
听到圣上的称赞，万全安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这是位年轻而城府非凡的皇帝，亲政四五年间，天下被治理得昌华太平，本人也越发显出稳健从容的态度来。然而只有近身伺候的人知道，圣上内里依旧是秉雷霆之性，一丝一毫、差错不得。平日里饮食起居上鉴赏品味又绝佳，能得上两句称赞、龙心大悦的，可谓艰难……难得、这兰露茶能算得上。
这位林御史、也能算得上。
透过茶具，这位年轻皇帝不禁又多看了正坐在他对面的林如海一眼——这位相貌风流俊逸的御史大人，即使在官员芸芸的朝堂之上也亮眼的很，可谓神清俊逸、见之忘俗——但他真正记在心里的的，倒并不仅仅是他的好相貌。
一只蜻蜓悠悠飞来，落在淡青色的汝窑茶盅盖上。略微停留后，扬了扬透明的翅膀又飞出了这座临水的轩室，消失在那如烟如雨的碧绿柳荫之中。
稍稍愣了神，皇帝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里，难得流露出他本身年轻开朗的特性——现如今，能看到他这一面的人，可谓少之又少了。
“偌大的御花园，也只有这烟碧轩有几分像当年的江南了。”皇帝悠然起身，望着轩外清漪怡人的初夏景致，青翠的柳丝帘雾下，田田莲叶在夏季的风中翻飞缱绻，几只含苞待放的芙蕖和新生还未舒展开的嫩叶上，还残留着清晨微雨后的露珠，被风一吹、晶莹摇曳，落在池水里，荡起阵阵涟漪——清亮的蝉声，不知何时已经响起了。
“宫中再好，始终比不过江南。”
年轻的皇帝收回了目光，看向临轩窗前古檀高几上，供着的依然是盛开艳丽的月季，摇了摇头，命人换成菖蒲——太监们自然忙不迭换了来，湖色西洋玻璃瓶上枝叶挺拔颀长如兰草，衬托着紫色的花朵，的确与轩外的景致更加照映。
此时、水面上又起了一阵带着微热暑气的风，柳枝高高扬起，越发显现出掩映在层层青翠后华美巍峨的皇家建筑。皇帝见了，越发摇了摇头：“雕梁画栋，怎比得江南的青砖小瓦，自然天成……”
他幽幽说着，越发如幽潭般深不见底的目光，此时却流露出了些许怅惘：“当年朕尚未登基，微服巡访江南，在林卿家府上小住的那些日，可谓今生难得的舒适惬意之时了。”年轻的笑声，仿佛与数年前并未有何变化：“朕自认为假扮的年轻商贾还颇为肖似，一路从直隶到山东都无人察觉，谁知刚入江南地界遇上林卿家，被一眼识破……哈哈哈、至今朕也不知哪里漏的马脚。”
听皇帝说起当年之事，林如海虽垂首，却也不禁莞尔——那时候当今还是先帝诸多亲王中的一位，年纪又轻，有着初出世的热血新鲜劲。让人不禁想起曾经自己和远山存周诸人，也曾经如此游历天下：“天家气度非凡，非寻常商贾可比。”
“哈哈、林卿家又拿朕开心了——早说了，你我之间，不必拘于君臣之礼。若按民间说法，朕还要随元妃的辈分称呼您一声’姑父’……哈哈，姑父您可不必惶恐，坐着就是了。”皇帝本身是个喜欢开玩笑的，此时动了兴致，越发想到了从前时节。
“江南气候温润，和京城大不相同……卿家不愧是三代公侯，书香世家，朕至今还记得林府的宅院花园，清贵雅逸，风流天然。朕还记得卿家安排朕住在蕴粼池畔的水榭里，粉砖黛瓦，室内一色湘妃竹制器具、配上月白色霞影纱，好个清静逍遥所在。”皇帝悠然回忆着，眉梢眼角旁的笑意更深了：“当时、窗下就是这样丛丛菖蒲开得正好，令千金的雪狮子猫喜欢偷偷溜出咬花根，有意思的很。那时候朕才知道，这菖蒲花虽看似平常，却也别有意境……”说至动情处，皇帝走到了林如海身后，一伸手，按住林如海右肩之下、心口之上的地方——林如海不禁肩膀处随之一动。
“姑父这里的伤势，可还好些了？”
这话就在林如海耳畔响起，轻微的只有二人能够听见——在万全安看来，不啻于暧昧，他立刻将目光移至别处，而林如海，心头更是一惊，垂首跪下，正色答道：“回禀陛下，伤势早已痊愈。陛下体恤微臣，臣感恩不尽。 ”
虽正色朗言，但林如海却并未察觉自己耳根在皇帝的呼吸中正热的滚烫——但这却落在皇帝眼里——他松了手，满意又温柔的笑了一声。
“林卿家不必遮掩，朕知道，当年在淮南你替朕挡下的这一剑，落了病根。”沉默片刻，皇帝说着，虽语气平淡，却能够让人清晰感受到，原本和煦如三月春色的他在瞬间变得阴冷：“老八那狗贼，依仗母妃得宠，当年立储一事未少给朕刁难……刺客虽自尽，可朕遇刺一事奏报入宫中，却被太妃截下……太妃……”说到太妃，皇帝眉头微簇、不禁苦笑一声：“若非为亲生子老八，太妃何至于此待朕……朕母妃薨逝的早，幼年也承太妃膝下抚养，何尝不是母子情深，到头来、终究敌不过亲生血脉牵挂……如今太妃因老八获罪病倒，上皇未免怪罪于朕，这不肖的罪名……朕也一并担了罢！”
烟碧轩依然初夏风光旖旎，蝉声悠远——但在场的人，无论是万全安、还是林如海，只觉杀机无限。
“话说回来，让卿家这样的人品，常年主持着盐务此类俗务，着实屈才。不过江南盐务，着实关键，此次若无卿家在江南替朕料理着，朕也无从得知……老八竟然敢如此大胆，”
皇帝的这一句夸赞，在林如海听起来却满是杀机——他不禁再一次垂下了眼眸。他二人皆知，当年江南遇刺一事，是当今圣上如今不惜背负骂名、对福寿亲王清算的缘起。
“自吾朝开国以来，历代藩王晋封，还从未分到江浙富庶一带……朕见太上皇和太妃舐犊情深，将江淮两省划为老八封地，谁知他还不感恩，还不知足、竟敢犯下虐杀盐运官员数十人，以盗匪冒充朝廷官员、假借运盐运送西洋武器的大案……”皇帝说着又笑了一声，语气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和缓：“卿家昨夜上呈的密奏朕看了，和锦衣卫奏报给朕的分毫不差……这江南甄家，果然牵连甚深……自当年立储以来与老八不知做了多少勾当……甄家老太君虽为太上皇乳母，恩宠非凡，不过先年上皇仿舜巡江南时，甄家四次接驾造成的亏空至今未还入官中……如今，也到了该一并清算的时候了……朕已命北静王下江南一并料理，老八也好、甄家也罢，该获刑入罪的，照章料理了就是——北静王倒是好的。不过查抄罚没、经手人难保干净——待卿家不日回江南、且替朕协助着，有事立刻密件奏报。”
虽是口谕，却是这是皇帝就江南甄家一案、对林如海表现的最明确的旨意，林如海唯有领旨谢恩。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四回 呆霸王当街炫富 林御史受恩宫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