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斯帕达行谊》胡宥山

2、第 2 章

　　二

　　萨拉曼卡学者委员会特别调查小组呈交报告如下：
　　时有一荒诞故事，颇在民间流传。言曰：大德普照、光辉灿烂之贤士，厄斯帕达大师，邪恶为之紧随其后，满地逃窜，时至萨贡托，为一新近收复之失地，位在地中海之西。百姓为此惊惶，为彼安乐，皆颂赞歌云：
　　光明征服光明处，
　　黑暗蛰缩幽境。
　　神之宝剑驾临处，
　　凶恶消弭踪影。
　　则此之“宝剑”迨为“厄斯帕达”原意无疑，即言此人蒙天主庇福，法力高强，荡恶除妖，有如天主手中之剑，所向披靡，莫有能敌也。此赞歌尚有行数逾百，不赘录。
　　又云：妖邪之化身形如赫马佛洛狄忒斯，为一异教所信奉之阴阳神，昼伏夜出，专喜诱骗年轻男子，啖其精血以为食也。致使日头方下，全城户牗紧闭，但有家人在外叫门，一概不应，怖畏致此；夜巡之卫兵，亦多告假，致使盗贼猖獗，作奸犯科，每况愈下。为治此病，厄斯帕达亦昼伏夜出，专蹈伸手不见五指之黑暗道路，以期同妖邪遭遇，决一死战。盖为免敌方警醒，夜行一律无灯，有见之者称其如履平地，通行无阻，而胸前十字架，永远闪耀光辉。则不解说此话者，漆黑中何以靠近厄斯帕达，得见其身形，辨其音声，而知其行走顺畅？再有，俟伏者胸前添加种种闪光，能不为敌方觉察乎？只好存疑。
　　前等乱象之由起，实那极无聊的阴阳神形象（或疑为人），民间何以在此时笃信，则难探查，仅知消息传播开始，与大法师离开本城几为同时，到托莱多达至极盛。后等荒谬人物是谁，调查小组探访各地，皆得言之凿凿之证词，然于会议上争辩多时，不能总结，盖因差异甚大，致使无法调和。兹罗列信息如下，以便日后钩沉：
　　（一）此人绰号多为“厄斯帕达”，“宝剑”义。亦有讹为“厄斯帕尔达”者，“教会之脊梁”也；甚或“斯巴达”，言为希腊人，则希腊至伊比利亚半岛一路，迨无传说，不可信。
　　（二）此人生在托莱多地方，证词一致，毋庸置疑。然其父母所从来，则甚凌乱。就其父亲之籍贯，从报告统计，四份声称为卡斯蒂利亚地方人士，三份声称为莱昂地方人士，一份为拉曼查地方人士，一份为安达卢斯人士，一份为埃斯特雷马杜拉人士。就其母亲籍贯，三份报告声称为托莱多本地人士，两份声称为埃纳雷斯河堡人士，一份为马德里河谷人士，余下皆为“天然所成”等无稽之谈。至如出生年份，概不可考。
　　（三）此人现时为教士身份，或佯为其中一员，迨无异议，则其俗名与教名，争议又多了。其俗名有“安赫尔”（两份），“胡安”或“胡里奥”（两份），“马诺罗”或“马尔可斯”（一份），“何塞”（一份），“卡洛斯”（一份），“腓立比”（一份），“阿方索”（一份），“阿隆索”（一份）。其教名有“洛伦佐”（一份），“依西多禄”（一份），“亚伯尔”或“伯多禄”（一份），“保禄”（一份），“方济各”（一份），“本笃”（一份），“拉匝禄”（一份），“多明我”（一份）“依纳爵”（一份），“伯尔纳多”（一份）。至如于何地加入教会，何时加入教会，亦不可考。
　　综上三点，则于此人仅知一绰号，故里、父母、身份俱无可究察者，则仍如调查肇始般无知。可见此事甚有蹊跷，非此人极其狡猾，藏头露尾，则此歌生搬硬造，为败类所用。盖因民间信有此厄斯帕达者，与邪魔一道东往，则凡所遇东往之教士、修士等，一律信做此人，尊敬之至，礼遇有加，或宴于家中，或施以钱物，有求必应，无微不至。有流氓骗子乘机行劫，为祸良民，实一大害也。
　　有正直之教会人员向教廷报告此事，谓之极其恶劣一流弊，亟待教会澄清。为此，本特别调查小组成立，但由于一无进展，将于下月解散。
　　对于此事之处理，半数成员认为，厄斯帕达已在民间引起祸乱，危机教会形象，应判做异端，坚决取缔；半数成员认为，厄斯帕达行谊的流行表明信众热爱教会，拥护教会，是教会修正形象之良好契机。双方各执一词，争论日久，最后教会出面调停，宣布予处置，静观其变。

　　①厄斯帕达：espada；厄斯帕尔达：espalda；斯巴达：Espar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