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飘飘》无华名棠

4、第三章

　　第三章
　　是早上了，我听见窗户外的小鸟在叫。很是好听，要比崇锦阁后山的鸟唱的要好听多了，咳，其实我也没怎么听过，毕竟要我早起也是不容易的。
　　这几天身上伤陆陆续续都好了起来，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身体的恢复力这么强。我坐起身斜靠在枕头上，装出一副病弱的美人一般，四十五度透过对面的窗花望着外面的广阔天地……
　　身上懒懒的，不想动，只想在床上歇着。
　　我忽的想起以前许广志咬牙切齿地骂过我：“我迟早会把你身上的懒筋给抽了!”
　　“我又不是龙王三太子。”
　　“哟，还会顶嘴了？！”要不是我本质上是个姑娘，估计许广志一拳就下来了。
　　他白了我一眼，见我一脸欠揍的表情，更是乘胜追击：“你也就是敢在熟人面前嘴狠，到外面还不是怂的像个孙子！”
　　我一听，这话确实是戳中我的痛处了，我没有回嘴，而且脸顿时就搭了下来。然后我很记仇的十天没理许广志，还是他妹妹许柔来说了几句好话，我才看在柔柔的面子上姑且原谅了他。
　　你说世上怎么会有柔柔那么好的姑娘，漂亮懂事又知书达理。我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遇上这么好的人。
　　可能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如今，我却好好地活着，即便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是能被人拉回来。
　　我看着窗外出现了一个人，是景先生，他也是个好人。
　　目前。

　　景先生说他叫景云，很好听的名字。
　　我读的书还算多，不过许广志说那些都是小情小调，只有深闺妇人才喜欢读。我当时白了他一眼，心想，我才不你一般见识，你开心就好。我以前也是能写几句酸诗，附庸风雅一下，可是现在不行了，会的都是些陈词滥调。
　　景先生的亡妻估计也是个顶好的姑娘，不然景先生也不会一直守着她。

　　“姑娘醒了？”
　　景先生掀开布帘子进来，坐在床边上的凳子上，我很自觉的将左手伸了过去。过了一会，我又将右手伸了过去。
　　景先生诊完脉，脸色平静的说道：“云姑娘，身上的伤无大碍。”
　　我低声道谢。
　　“略懂医术，待姑娘回去找良医继续调养，方可痊愈。”
　　“景先生过谦，阿云的命是先生捡回来的，日后定然重谢。”
　　景先生没说什么，因为这种客套话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估计先生是不想再重复了吧。

　　他又坐回了一般他看书的地方，一般他只要无事就会坐在这房里看书，像是在陪我。但是也不和我说话，只是默默地在看书，所以他也不是在陪我。
　　景先生的书好像多，而且他看书很快。房间里很安静，周围也很安静，所以就听见书页翻动“哗——哗——”的声音。我曾以为他是装模作样，可是能坐在哪里一动不动一整天，估计就是真的在看书吧。而且他有一种很自然的书卷气，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我总觉得这样的人懂得很多。叫什么来着的，对，深藏不露。
　　依照不个性，我还真不习惯……和陌生人搭话，虽然我觉得这样的的气氛非常难受。就像柔柔说的：“别人我不知道，阿云平时装的不拘小节，可是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我虽然闯荡了很久，但是我的胆量很小。见到陌生人时我会抖会害怕，可是柔柔总会握着我的手……
　　有时候我觉得，没了柔柔的我就是个废物。然而后来我也明白了，就算有柔柔在身旁，我也是个废物。
　　我在心中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挑起个话题，可是我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
　　景先生好像感受到我炙热的视线，于是慢条斯理地说：“姑娘需要静养。”说完便又低下头看起书来。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翻书的声音，然后就睡着了。
　　梦里我又见到柔柔了，她和许广志站在一起。柔柔向我招手，笑得很甜，我看着他们两人，突然发现许广志笑的也很开心。我小跑过去，喊了一声：“柔柔，广志哥哥。”
　　可是就当我准备牵起柔柔的手时，我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刀，然后我的手就将刀送进了柔柔的胸膛。
　　我惊恐地将刀扔在一旁，看着柔柔，她倒下了，倒在血泊里。
　　看着自己的手上染满了殷红的鲜血。这时候洪余庆也出现了，所有人都出现了，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
　　我想逃，我害怕。我跑着跑着发现身后都没有人了，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可是我就感到心口一阵疼，低头一看是一只手将刀插进我的心窝。
　　我顺着那人的手抬头看……
　　居然是，景先生！

　　然后梦就醒了，我一睁眼，就看见景云坐在床边。那眼神里有什么我没看清，也没功夫细想，我见着他的脸就害怕地蜷缩一团，想叫喊，可是我忍住了。
　　一只手慢慢的温柔的拍在我向着他的后背上，我一惊，浑身僵硬。
　　“莫怕，是梦魇。”
　　我忽然觉得这声音真是温柔，不知是不是前几天从高处滚下来时也把脑子撞坏了，我哭了。
　　但是我仅存的理智让我没在陌生人面前哭出声来，只是紧紧抱着被子，蜷缩在木床的左上角。
　　我能感到背上的手很温暖，然后一下安慰着我。
　　不一会我就又睡着了，我依稀记得，我最后脑子里出现的一句话好像是——
　　景先生怎么好，怎么会害人呢。

　　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吃。
　　我觉得自己身上又长了不少肉，当能下床时，我就扶着桌子站着。腿已经基本好了，只要不吃力，日常走动都是可以的。
　　应该很快我就可以回去了。
　　我在景先生这里待了将近半月，不知道魔教的事情有没有结果。我本身就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没由来的就开始打架，没有一丝征兆，这些名门正派做事还真有魔教风范。我不禁想笑，若是最后知道了，名门正派群起而攻之的由头，是哪天在街上魔教中人不小心踩了正派之人的脚没有道歉而引起的腥风血雨，那就搞笑了。
　　当然这纯属是我胡乱想的。
　　我作为一个小人物，也喜欢议论这些大人物们该想的事情。在要出发前的几天我特别想和别人说说我对攻打魔教的看法，苦于无人倾诉。于是我就以开玩笑的口气与许广志说了几句，当然也就说了什么很蹊跷之类的话。
　　因为许广志老早以前就不许我和柔柔谈论这些大人们谈论的事情，当然现在也同样不允许。我总觉许广志这种行为非常老古董，当时也是因为自己毕竟还是要靠他养活才不得已什么都听他的，当然现在也一样。
　　其实许广志当时是极力反对我跟着周华他们的，他总觉得周华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心思不够缜密。当时我还和他唱了几句反调，不过想想许广志是对的。
　　我们这一小队并不是先锋，算起来也是就是个打酱油的，都能够全军覆没。看来周华也是挺有手段的。
　　既然我们都全军覆没了，估计以州芳为首的整个阵营都损失惨重。
　　魔教还真是厉害。

　　原先我在没话找话讲的时候考虑过，问问景先生对于魔教的看法。我觉得毕竟景先生住在魔教的势力范围里，毕竟景先生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的农户，毕竟能把我救活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
　　但是我还是没开口，因为我觉得景先生好像不太喜欢讲话，还有就是景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虽然目前他并不想要我的命。
　　但是景先生可能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多还是戏本子看多了，我总觉得景先生有故事，可能就是那些老百姓爱看的传奇故事。

　　我叫云秀，许广志他们都叫我阿云。
　　可是我记得以前家中长辈喜欢叫我秀儿，一个很文静的名字，我总觉得和我离得很远。
　　我重伤被景先生救回来不久后，就是我能动弹的时候。发现身上的衣服上都秀了花样。像是文人在做完的画作上都要落上款一样，每个花样的右下角都绣上一个小小的“秀”字。我当时还在感概这种巧合，因为景先生说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他亡妻的。
　　我并没有觉得很忌讳，穿死人的衣服。当时一门心思地想活下来，哪有这闲工夫去纠结什么死人活人。

　　我记得有天晚上，当时我还处于脑子清醒身体不能动的状态，当时雷雨交加，像是会出什么大事的征兆，让人心慌慌的。
　　白天睡的多了晚上就是睡不着，屋外在下着大雨又是雷声，吵得我更加没有睡意了。左右也是睡不着我就借着闪电的光，直愣愣地看着屋顶，顺着房梁看，就差点没去数有多少瓦。认真地样子好像我马上就能盖房子一样。
　　所以就会有一副很吓人的画面，一具尸体，死不瞑目。
　　又是一道闪电，我知道又有一声雷响，于是做好了准备，心里默数着数字……
　　就在这时我听见景先生的房间那边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以为景先生可能是忘记了有什么东西还晒在外面。
　　然后，“咚”地一声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却没听到那人叫唤一声，可是这声音我听着都疼。
　　“景先生？”
　　虽是没有门，只有门帘。但是他还是很守礼数的只站在门帘外。
　　他愣了一下没有即时回答我，就在这时那阵雷声“轰隆隆”的打了下来，又伴着几道闪电。
　　“在下的亡妻生前害怕这雷声。一时习惯使然，打扰了姑娘。”他的语气我听不清楚，可能是我靠着窗户比较近，耳朵里全都是“哗哗哗”的雨声。
　　“无妨。我也没睡着，不算吵我。”我很客气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