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嫌隙渐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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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明，百官入朝，素瑶一身暗红朝服，妆容庄重威严，牵着一身龙袍，威仪沉稳的刘渊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崇德殿中的高位。
一旦坐上这个高位，便意味着，这天下，这重担，要由她挑起。
她和刘渊站在龙椅前，威仪自成，众臣皆俯首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妃千岁千岁，千千岁。”悠远沉稳的钟鼓声和着众臣的口呼声响彻整个汉宫。
礼毕，素瑶步入珠帘后，刘渊没了姨母温暖的手掌，有些微颤，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以及感受到和姨母那寄予厚望的目光，心神渐渐稳定。
稚嫩的声音在崇德殿中响起，“朕初登皇位，各事生疏，但有太妃听政，皇叔在侧，尔等更需尽职尽责，为我大汉效力。今拜霍平为骠骑大将军，掌全国武事，位三公之上！免百姓赋税三年，诏狱中，除穷凶极恶之徒及死罪者，皆免！
一众封地藩王，今日后便各自返回封地，无召，无须入京！奉朕生母素氏，为太后，居永安宫。”
说完之后，鬓角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但感受到身后那两道坚定的目光，狂跳如擂鼓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素瑶目光之中的赞赏不褪，但耳边迟迟没有传来众臣的声音，目光一变，凉凉的声音自珠帘后传出：“怎么，众卿是对皇帝的决定不满吗？”
众臣这才回过神，连忙跪倒在地，“臣等遵旨。”
只有林天雄气的两鬓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霍平为大将军掌全国武事，位三公之上，就意味着他这个总领朝堂政务的太尉已然被剥去了握在手中几年的权利。
下了朝，霍平还沉浸在小皇帝那句“拜霍平为骠骑大将军，掌全国武事”中没回神来。
耳边是接踵而至的同僚的贺喜声和奉承声，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被封为大将军了。
他要赶快回家，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娘子，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猛地顿住，拉住一旁的刘恪，“我不是在做梦吧？”
刘恪翻了个白眼，“滚！”
霍平牛气哄哄的笑起来，“你说我要不要去谢阿瑶？”
刘恪顿住步子，“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她！她不想见人，有事她会叫你的！”
霍平皱眉，“阿瑶她……”
刘恪摇头，“走吧！”
素瑶并没有直接回宣明殿，而是留在章德殿指导刘渊看奏折。
别看刘渊年纪小，但这两年在她的教导下，进步神速，对于奏折上所述之事，十之七八都看得懂。
素瑶正在一旁看着奏折出神的时候，青莹进来打断了她，附在她耳边轻语了一阵，她便皱起眉，略一思索，便看向刘渊，“你先好好看着，姨母去去就来！”说着便起身离开了章德殿。
宣明殿，梁思一身黑衣，面容憔悴，看到一身朝服雍容华贵的素瑶，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却还是给她行礼，“参见太妃！”
素瑶目光深了深，“起来吧！”坐到上首，“你来找我有事？”
梁思目光微讽，“林氏倾其一生都想不到，你会是最大的赢家！她远在扬州，听到消息，怕是会气的吐血！”
素瑶看着她，目光深邃，却又带着所向披靡的凌厉，“梁贵人此行，不止单单是来说两句风凉话的吧？”
梁思被她的目光刺得一抖，默了好久才说，“不错，我这次来，是想来求你一件事！”
素瑶似乎听到了她话中那放下一切的轻松，“说！”
“放我出宫，还我自由！”梁思说道自由两个字，竟微微的颤抖。
素瑶看着她许久，想从她脸上看出目的，但却什么都看不到，被她那微笑刺痛到，猛然明白：“原来如此！梁思，你可知道你这要求我一应允，世上便再无梁贵人！”
“我知道，但我不后悔，我这一生，困在宫墙中许久，我挣扎过，抗争过，也努力过，但始终都没用，我早就看清先皇只是拿我和林氏为现在的太后当挡箭牌。如今新皇登基，已经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不如放我走吧，海阔天空，让我自由自在的过完后半辈子。”梁思闭着眼睛，字里行间的哀怨，都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素瑶眉心一动，脸上露出一丝怜悯，宫中女子都是如此，有几个帝皇可以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梁大人可愿意？”
“现在，他已经没有愿不愿意了，先皇已逝，我又无子嗣，留在宫中还有何用？”梁思说道。
素瑶点头，不错，新皇登基后，先皇的那些贵人、美人、宫人除非有子嗣可随子赴封地外，其他无子嗣或者只育有公主的宫妃，都只能没入冷宫。
梁思继续留在宫里，等待她的也只是换个牢笼困着她而已。
想到这里，心中微叹，“好，你若真心想走，我可以安排，但你需记住，一旦离开，宫中之事便如前尘往事，随风飘散，对外皆不可透露只言片语！”
“这个自然，你肯放我走，便是于我有恩，梁思虽是女子，但也不会做小人！”梁思看着她说道。
“如此，你安心等我消息，快则三日，慢则五日，此事需要一个障眼法，我会让人将计划告知于你！”梁思虽不了解素瑶，但知道她不会食言，便放心的离开。
青莹在她离开后端着药进来，“姑娘。”
“青莹，先帮我更衣吧！”繁重的头饰和朝服，让她力不从心。
“是！”
五日后，宫中传来噩耗，先皇梁氏贵人对先皇情深意重，自先皇驾崩后便病入膏肓，不到一月竟随先皇而去。
太后念其深情，让皇帝封其为太妃，葬入妃陵。
梁松一家自是悲痛不绝。
笠日，京郊一处望坡亭中，一位身披白色披风的女子看着茫茫天地出神，青莹依旧在她身后静静的站着。
一辆马车从北边缓缓而来，赶车的竟然是紫翎。
她看到素瑶，连忙一拉缰绳，将车停下，跳下车子朝她施礼，“姑娘！”
梁思也自车中下来，这几日，她不得不佩服素瑶的计谋和手段，以假死出宫，即可抹去之前的印迹，也不会留有把柄。
且这件事中，一环扣着一环，任何意外似乎都在她的算计中。
梁思看着眼前这个不施粉黛，一脸苍白的女子，谁会相信，这幅病弱的身躯下，竟隐藏了这般天高海阔的胸襟和九转回肠的智谋手段。
看着已经松了一口气的梁思，素瑶开口，“半刻钟后，你的爹娘便会赶来，你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也不能留在京城，我的人会将你送到你之前说的地方，希望你可以开心的过完你的后半生，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好自为之！”
梁思点头，毫无预兆的，给她行了跪拜大礼，“您的大恩大德，梁思此生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起来吧！”素瑶转过头，“同为女子，我知道你的痛苦！”为了我姐姐，已经毁了你的上半辈子，希望你的下半辈子能够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好好的过。
“我会让我爹，永远忠于皇上，以报此恩！”梁思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
素瑶勾勾嘴角，“你很聪明！”
说话间，紫翎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姑娘，人来了！”
素瑶点头，“我们先走吧！”又看向梁思：“保重！”
梁思笑的灿烂：“多谢你，你也要保重！”
素瑶没有回头，上了另一旁的马车，墨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驾着马车离开了望坡亭。
梁思看着远去的马车，喃喃自语，“你若是为男子身，自怕朝堂又会是另一番风云变幻吧……”
宣明殿前的梨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不知不觉便转圜了三个春秋，在这三年里，素瑶用雷霆手段的将朝堂里的大臣，进行了一番大换血。
梁松晋九卿之首太常卿，又刻意制造一系列变故，将林天雄安插在朝中的棋子，一个个拔除，在关键的位置换上得力的人。
最后，在梁氏的步步紧逼以及素瑶暗中推波助澜下，林天雄终于倒台，他所做的一切肮脏，龌龊，非人的交易全部大白于天下。
其中，也包括他私吞朝廷赈灾银子，收受贿赂卖官，府中暗设私刑牢狱，逼死百姓，和朝臣联手筑冤狱害死与自己政见不合的同僚，更有私吞军饷等数不清的罪状。
而给林天雄当头棒喝的，还是扶摇让宗正和廷尉调查的下毒谋害先帝的证据。
一桩桩一件件，让林天雄百口莫辩，更激起官怒民怨，不少大臣上疏，请求太妃将林天雄处以极刑，以正视听，以平众怒。
太妃素瑶同大将军霍平和陵王刘恪商量之后，发出旨意：太尉林天雄在其位不谋其事，鱼肉百姓，祸害忠良，更谋害先皇，今革除其太尉一职，斩首弃市，府中男子处以流刑，女子变卖为奴，永世不得进京，其同党皆由廷尉量刑处置！
行刑前一夜，天牢中，林天雄一身囚衣，分外平静，早在那位红太妃手掌大权之时，他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关押重刑犯的天牢安静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已经被关押在这里近十天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的挣开眼，他知道，今晚一定会有人来，那个把他一手推进了这个万劫不复之地的人。
门锁被打开，抬头，目光忽然凝滞，看着站在门口那个白衣素裙，青丝半挽的女子，眼中多了些许恐惧，张了张嘴，吐出了几个嘶哑的音节，“你……”
青莹扶着素瑶坐到牢中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墨竹站在门口，目光紧紧地盯着林天雄。
素瑶看着林天雄那惊惧交加的脸色和目光，“林太尉，一别经年，近来可好？”
林天雄用力的捂着脸，深呼吸了几下，平复狂跳的心，“想不到当年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竟甘入宫，与姊共侍一夫。不知道云将军在九泉之下，心情如何。”
本以为，他这一刺，会撕碎她平静得意的嘴脸，没想到，素瑶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一潭死水，“那就请林太尉，到那边之后帮我好好安慰安慰他。”
林天雄被她这一堵，久久说不出话，只狠狠的瞪着她，呼吸开始粗重，“素瑶！”
原来，这几年，那个在背后将他的羽翼一点点的折断，将他手中的权利一点一点的剥夺走的，这个看起来病秧子一个的太妃，竟是他以为的，当年死在赤血盟刀下的素瑶。
素瑶那清冷的目光，缓缓的落到他身上，有那么一瞬，他竟感觉全身血液都被冻住，不自觉的抖了抖。
“林太尉何必动气，在我来之前，你不是还很平静吗？平静的接受这一无所有的局面。怎么，知道幕后的人是我之后，就这坐不住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一派闲适。
林天雄咬牙切齿，“是我智谋不如人，败的心服口服，何来坐不住？”
“你当然不敢坐不住，只是不甘心！你是三朝元老，论资历，论阅历，朝廷上谁能比得上你？却处处低了身为大将军的素威一等。你的女儿只是个内定的王妃，而他的女儿已经入宫为后，你费尽心力让唯一的儿子进入军中历练，为的就是能够挣得军功，让林家得到重视，可是，就连儿子，也比不上素威那个不是男子之身的小女儿。”素瑶看着他越变越狰狞的脸色，“林天雄，你不敢反抗只是因为你的女儿，你的外孙还被我攥在手心里，如果，他们够聪明，就应该按兵不动，忍下这一口气，以图后事，你说，他们现在是乖乖的呆在封地还是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林天雄静静的盯着她，目光阴狠如刀，就像是要将她撕碎，“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我已经在进京的路上安排了人手，如果在明天午时前让你见到自己亲爱的外孙，林大人应不应该感谢我？”
“素瑶！衡王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把一个孩子扯进来！”林天雄平静的伪装已经全部褪去，只余下歇斯底里。
素瑶站起身，“对啊，他还是个孩子呢！真是可惜了。”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须发花白的林天雄，不过十天，他已经和昔日立于庙堂，手掌大权的林太尉相去甚远，“可惜，他错投了胎，你们大人做错的，要让一个孩子来承担。”
说完便缓步走向牢门，林天雄想要伸手抓住她的裙裾，却只抓住了一丝空气。
“你不会得逞的！”他费力的嘶吼着，“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我死了，可你还活着，我会看着，看着你的下场是不是跟我一样悲惨，哈哈哈……”
素瑶脚步顿了顿，很快就恢复如常，稳步离开，似乎从未受他这些话的影响。
除掉林天雄之后，霍平等人都松了口气，因为林天雄，素瑶费了多少心血，如今他一除，至少能轻松点了。
素瑶却并没有这种感觉，虽然朝堂上已经逐渐清明，然而，已经束发的皇帝刘渊，却与她这个摄政的姨母，隔阂渐生。
皇帝年少气盛，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心事，不再像以前事事能听从这个姨母的教导。
且素瑶每次都能将他的心事猜了个准，并将事态扼杀在萌芽状态，久而久之，刘渊便不再对素瑶事事恭敬顺从，反而起了忤逆之心。
虽有太后素锦从旁开解，又有皇叔陵王和大将军霍平丛中斡旋，但两人缝隙还是越来越大。
刘渊很是不满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姨母料的死死的，但姨母所想所做之事，却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他开始在姨母的眼皮底下捣乱，比如随便的乱发个无关痛痒的圣旨，不按着姨母的吩咐在朝堂上乱来，随意的将不在姨妈名单中的人提到姨母说的重点位置上来，又将姨母要提携的人都往外发配。
素瑶对于他这三岁孩子闹脾气般的一言一行都不予理会，也不予纠正，依旧是日日下了朝，便在他的章德殿同他一起看奏折，时不时指点他的朱批。
只有在这时，刘渊是最不敢造次的，他这么多年都是在素瑶的教导中过来的，他的思想，也是她传授的，所以，他觉得素瑶每一句针对奏折上的批语，都是为了朝堂，为了国家百姓，让人无从反驳。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嫌隙渐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