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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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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万籁俱寂,银装素裹。
长羽听见动静,他循声走过去,拉开纸门——那人赤脚站在庭院中央的枯树下,背对着他。
长羽踩着木屐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你在干什么?”
他回过身,视线若有似无地在长羽身上扫了一眼——天寒地冻,他只着一件单衣,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神情惘然。
“你不冷吗?”长羽问他。那人没有回答,随即他的视线若在长羽身后,老管家急切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莫少爷,外面刚下过雪,您身子弱,不宜在外走动啊!”
他说着将一件羽织披在长羽肩上,这是注意到他身旁的那个人,像吃了一惊,还未反应,那人便扑了上来,抓住老管家的衣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莫长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况吓得有些发懵,没等他出手,便听老管家在那人面前轻声说了句什么,下一秒他便像只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地上,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雪中,更衬得那一张脸的苍白。
老管家把长羽带回了里屋,又给他沏了杯热茶,把炭炉放在他的脚边。长羽透过窗户望向窗外,那人还在庭院中,赤脚站在那刻落光了叶的树下,神情苍凉。
长羽问老管家:“他是谁?怎么不让他进来。”
老管家闻言瞥了眼庭院,微微欠了欠身子,道:“他是少当家从花街赎回来的舞伎,少爷不用理他。”
“流?”长羽惊讶,“他人呢,怎么不见他来?”
“少当家前天带人去了弥户……”老管家面露难色,对着长羽支吾了半响,又想到面前这个人的身份,还是叹道,“近藤组上周派人带来了口信,说在弥户设了场宴席,邀请各大区域的帮派前往参加年底交流会……江洲最大的势力就只有江口组一个,这场宴,少当家不得不赴啊!”
长羽听罢,顿时了然。沉吟了片刻,又道:“这是场鸿门宴。”他的眸光掩在纤长的睫羽下,明昧不清。
老管家本来还提着的一颗心,见连他也这么说,顿时就沉了。见一杯热茶见底,连忙又重新沏满:“老爷刚过世不久,近藤组就集结了各大帮派对江口组虎视眈眈。这一趟去,恐怕凶多吉少……”末了,又叹了口气,“哎,这也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掺和的事。”
长羽默默听着,指尖轻轻叩击茶杯,眸光幽暗:“要是我的身子不是这副德行,也许能帮得上流也说不定……”
见自己多嘴说错了话,老管家恨不得立马抽自己这张老嘴,忙摆手道:“莫少爷千万别将此事记挂在心上,少当家走前吩咐了,要我们这段日子好生照顾少爷,若您因此事而郁郁寡欢,我们也不好向少当家交代啊!”
“嗯,没事,”长羽笑了笑,“我就感叹感叹,不会难为你的。”
见他这么说,老管家心里更不是滋味。但他作为一个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躬了躬身,转身正想去拿毛毯,却见那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定定地看着他们。
“你好。”长羽朝他笑笑。
老管家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介绍,忙一把将青年拉了过来,对着他道:“阿月,这是少当家的朋友,莫长羽少爷。这是客人,你可要懂礼貌。”
唤作“阿月”的青年点点头,毕恭毕敬地朝长羽行了个礼,便不做停留,赤着双脚反身回廊了。
“他怎么了?”
老管家拿好毯子回来时,长羽这么问他。
“您说阿月?”老人手上的动作一顿,瞟了眼青年身影消失的方向,道,“那孩子这里有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他听不见?”长羽讶异,“那他刚才怎么——”
“他看得懂唇语,日常沟通不成问题,”老管家解释,“阿月生性孤僻,基本上除了少当家以外就不太和人接触……”
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又说:“对了,您先前没被他吓着吧——阿月并不知道弥户那边的事,对他而言少当家走得太突然,所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罢了,您也别怪他……”
长羽点点头打断了老人的话,不再言他。老管家重新翻了翻暖炉里的火炭后就退了下去。
雪后的世界静得出奇,长羽低头啜了口热茶,目光落在庭院里那棵光秃的树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