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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天 灯 ...

  •   天灯
      又是一年清明节,掰指细算起来,至今距姥姥过世已有14个年头了。时间说长也不短,曾经是那么令人沉痛的事实被大家在心头搁浅,但并未遗忘,日子像是我们天天洗脸用的毛巾,久了便旧了,在反反复复轮流交替中妥帖了,自然了。
      姥姥似乎是上个时代某些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的代名词,却一直活在我的记忆最深处,透着贴心贴肺的暖意,在我耳边絮叨,可我深知她的尸骨早已化为脚下的沃土。清明节,让我在这个时候回忆姥姥,我愿意选择默哀的方式写一篇小文来祭奠养育我的亲人。
      呵呵,谁家炖肉了,好香!我仰起头想看看是村里谁家的烟囱冒烟,不想却挨了一记响亮而清脆的“爆栗”,不用说,这个打我的人是姥姥。
      小时候,姥姥的生活作风以及言行举止都对我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母亲与祖母这两者之间,她自然而然地僭越了这两种不同的身份,包揽了我的衣食住行甚至一切。
      姥姥死于一次意外的心肌梗塞,我清晰地记得那个初秋的午后,空气因一场淅沥的小雨而骤然降温,门前大片大片的鸡冠花开始收敛粉嫩的花瓣,撒欢的小黄牛“哞哞”地朝着青草地奔去,我似乎听见了蛐蛐儿们唱给这个盛夏的挽歌……
      我把自己想象成苦椿树上的叶子,连饥饿的蚯蚓都不愿意啃食,连蚂蚁都绕道而行,我跑到一大簇鸡冠花面前掐几片花瓣揉碎涂到指甲上,不一会儿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了。姥姥最疼的人不是我,想到刚才那一幕,我委屈的泪水哗哗流个不停,还记得那年夏天她把妈妈给我买的花裙子给了表妹燕燕,燕燕是个不讲卫生的小女孩,常常把鼻涕弄到衣襟上。我也不知道姥姥为什么总是偏着她。
      那个傍晚,姥姥带着我淌过后岗的黄水沟,走过一条泥泞的小道,到二姨家帮忙,因为她家杀猪。那天二姨成了个大忙人,还记得那时二姨走上前去摸摸我的小脑袋问:妞妞,想吃肉肉不?我很认真地点点头。杀猪的热闹场面我至今记忆犹新,不知不觉间就玩到了深夜,回去的路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有大滴大滴的水珠从树叶子上落下来。一阵风吹来,有团黑乎乎的什么东西从高高的树上落了下来,随着“啪”的一声,我们听见叽叽的鸟叫声,啊,是鸟窝!我甩开姥姥温暖的手掌奔了过去,就这样我们带回去一窝可爱的小斑鸠。我和姥姥扮演了一回女侠。
      秋天是个多雨的季节,秋收后的原野,静卧的村庄,以及收过藕的池塘在雨水的冲刷下真有些“巴山夜雨涨秋池”的韵味。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多么动听的声音,多么美妙的旋律,是春蚕在啃食桑叶吗?是沙子在轻敲玻璃窗吗?往往就在这样的雨夜,煤油灯旁的姥姥飞针走线,把对子孙的无限爱意缝进细密的针脚,变成来年实实在在的温暖。现在仍记得姥姥给小姨缝制的内衣,布料与布料的连接上堪称精密,但内衣又紧又小的款式只会让正在发育的少女有苦难言,我想大概除了那个时候的女孩子外,现在的女孩子们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姥姥过世的那个午后,太阳把暖暖的阳光照在苦椿树叶上,洒下一地光斑,可是正在淘麦子的姥姥却突然扭过脸,朝我眨眨眼,很神秘地笑了一下,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在阳光的侧影里,这一笑显得很突兀,也许这是她即将走进 天国的无意流露,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又是一年清明节,走进老屋,姥姥生前用过的老式瓷碗被光阴遗落在某个角落,孤芳自赏着,而那盏煤油灯也正好照亮她去往天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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