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此言差矣,仙门一向是世外高门,不参与世俗之事,数千年以降,历朝历代均是如此。”
“太傅不觉得,如今仙门道观已经成为朝政上的一大毒瘤了吗?毕竟,并非所有的仙门道观,都像太清宗天元宗一样严格甄选门下弟子的。不少凡夫俗子,无论有无修仙资质,争相投入道观、仙门,其实是为了逃避朝廷的赋税。陈太傅,这总是实情吧?”
陈太傅沉默了,齐国的士族势力很大,除了朝廷规定的荫户外,每家还有许多私户,不上朝廷黄册,因而也不用交国家赋税,而赋税摊到平民身上,愈加显得繁重,如果遇到天灾人祸,平常人家往往破产。不少平民不堪重税,要么举家投靠高门成为私户私奴,要么正如陈太傅所说的,投靠仙门道观,成为其外门弟子或者是仙门道观的私户,为他们打理一些世俗之事,比如耕作田地,或者设立店铺经商等。
陈太傅深深知道,投靠仙门的平民其实并不比投靠士族或者被士族巧取豪夺的更多。然而,如今朝廷被士族把持,包括皇室或者是他自己,也是士族出身;在不想损害士族的利益下,要想收取更多的赋税,也只能把目光投向众多的道观和仙门。
皇帝沉吟道:“就只怕仙门中人出手干预。毕竟,他们的法力……”
谢玉拱手道:“陛下无忧。此乃世俗之事,按理说仙门不应干预,如果他们真的干预的话,也无须害怕。因为,世间除了仙门之外,还有魔门。他冷笑了下,接着道:“他们,可是死敌。”
“哦,卿可认识魔门之人?”
谢玉点头道:“不瞒陛下,臣已和魔门的左护法有过接触了。”
皇帝点头道:“那就好。谢卿,把刚才所奏之事写出个章程来。明日交给朕看。”
谢玉点头应是,见皇帝精神尚好,忽然跪了下来,道:“还有一事,臣冒死启奏,太子沉迷仙道,不可自拔,臣……请废太子,改立吴王殿下!”
“万万不可!”陈太傅也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叩首道:“太子身为嫡长,并无大错,不可废啊!这是动摇国本啊!”他怒目而视谢玉,讽刺道:“中书令此言,可真是内举不避亲啊!”
谢玉面色不变,从容道:“臣确实是吴王的舅舅,但太子失道,有目共睹,就在今日,他出宫亲迎叶真人在白云观讲道,把市集搞得人仰马翻,难道不是实情吗?”他目注陈太傅,淡淡道:“难道太傅就没有私心?您,毕竟是太子的老师啊。”
“陛下,老臣决无私心。嫡长乃祖制,祖宗之法不可废啊!”
“臣亦无私心。太子太过沉迷仙道,臣是担心,以后万一陛下……在太子的治下,举国供奉仙门道观,国将不国啊!何况,几日前的日食,其实就是上天的警示,应在太子身上。”
“哦,果真如此?”
“陛下若是不信,可召钦天监的李监正一问。他就候在殿门之外。”
陈太傅对谢玉怒目而视,看来他真的是有备而来啊。太子真的危险了吗?
不一会儿,李监正已步入书房,叩首行礼。
“李卿,前几日出现的日食,是你成功预测的。你说说,这日食有何预兆?是否应在太子身上?”
李监正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再也想不到,为了挽回钦天监江河日下的名声,孤注一掷地向皇帝奏报日食,会出现今天这种后果。早知道,就不逞这个能了!的确,成功预测日食让钦天监名声大振,但谁能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卷入了夺嫡之中。自己该怎么说?如果说是,得罪了太子,万一最后没改立,太子即位后,罢官是最轻的;如果说不是,就得罪了吴王和谢玉,万一改立成功,自己全家也要完蛋。
“李卿?”
李监正磕头道:“禀陛下,微臣实在是不知道啊!天道幽远,岂是人力可以揣测的?”
谢玉沉下了脸,道:“李监正过谦了,如果不知道,你又怎能正确预测日食?”
“陛下,谢大人,这日食……不是臣预测的!”
“哦?”
“实则是臣新收的门客预测的。他善于观星,算学精深,所学远超微臣。”
众人都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有如此良材,为何不向朝廷推荐?如今出事了,又急忙把人抛了出去。
皇帝淡淡道:“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他就在殿外等候。” 李监正擦了擦汗,他以为皇帝是为了问日食一事,为了以防万一把他带来了,否则今天可就交待不过去了。
“宣。”
内侍急匆匆地传旨而去,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步入殿内,跪下行礼。众人见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目清秀,面目疏朗,双目幽深,不禁暗暗点头。
只听那年轻人从容道:“草民风韶音,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