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停欲语迟》绿色晓白

35、痛

　　梅雨时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刚从冰河里爬出来又从悬崖上摔了下去，摔倒结了冰的地上，刺骨的寒冷，全身骨头散了架似的疼，又感觉有人将手伸进自己身体里，好像要掏空自己的内脏，想叫却叫不出来，想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连呼吸都会疼，再后来好像被放到了个暖炉里，终于失去了知觉。难道我已经死了？梅雨时耳际忽然传来自己的声音。我在哪里？梅雨时想睁开眼睛，黑暗中听见了一声痛吟。
　　“好痛……”梅雨时自己有气无力地呻吟起来，感觉到腹部被千万根针扎的疼，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到底怎么了。“你醒了？不要动，我现在就去叫人过来。”是孔筠的声音，可是他在哪里？梅雨时睁开眼睛只看到厚厚的白色的绣帐。
　　“我怎么了？”一时间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梅雨时只知道，从醒来的一瞬就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死死地缠着他，而且除了疼痛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身体下的床忽然动了，梅雨时才发现自己盖着被子，什么都没穿躺在孔筠的身上，而且他正在将紧紧抱住他上身的手臂和缠着他双腿的腿松开，梅雨时惊得忘记了疼痛。等孔筠将梅雨时重新放到床上，梅雨时才发现他还是只穿着一条裤子！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扬手要抽他，腹部忽然传来被撕裂的剧痛，孔筠忙按住他说：“你放心，我没把你怎么样，我现在马上就去找人来。”
　　梅雨时皱着眉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狠狠地睕了他一眼，将眼神从孔筠脸上移开。实在是太疼了，梅雨时用手抓了抓被子，想闭上眼睛忍一忍，却发觉自己十指的关节也在发痛，忍不住高一声第一声地呻吟起来。孔筠顿时慌了神，赶紧穿上衣服跑出去找人。
　　不对，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梅雨时鼓起勇气将手放到自己的腹部。疼！梅雨时倒吸口凉气差点哭了出来，可在这种刺激下，他也想起了什么。腹部，或者说整个上半身都被纱布紧紧地裹着，原本隆起的腹部已经平了下去，里面本来是有……
　　孩子！我的孩子呢？梅雨时猛地反应过来，忙向左边看了看，没有，又向右边看了看，还是没有。“孩子！我的孩子呢！？”梅雨时不禁惊慌失措起来，根本不管腹部的疼痛，大叫起来，双手胡乱地摸着身边所能够到的地方，可全都是空空如也。文英赶到的时候梅雨时已经快要爬下床了，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躺回床上。
　　“我的孩子……是不是死了？他……真的……没了吗？”心好像被活生生挖去一块似的疼，已经超过了身体的疼痛，梅雨时揪着自己的胸口哭得喘不过气来。“冷静！冷静点啊！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不能动啊！都流血了！这可怎么好！？”文英按住他大叫起来，赶紧吩咐人下去拿热水和纱布，要重新给他处理伤口。
　　梅雨时终于哭得晕了过去，众人忙得团团转，孔筠在外边看着浸满血的纱布泡在盆里不断地医女送出来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心都凉了。“他怎么样了？是不是都知道了？”孔筠终于被允许进来了，看着梅雨时泪痕未干、苍白憔悴的脸还有那瘦得不成人形的样子，连忙移开目光不忍心再看下去。
　　“还好来得及时，现在没事了，不过刚刚光顾着包扎他的伤口，没来得及说，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唉……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文英擦了擦汗，忽然一脸愧疚起来，“都怪我，太大意了，没有发现他们竟然有那样的用心，我真的以为他们是真心帮梅大人的……”
　　孔筠举起右手示意她不要说了，叹了口气说：“不关你的事，你本来就不应该被卷进这个漩涡的，都是我错，大意的是我不是你，他早就告诉我敌人渗进了行馆，可是我还是没有做好防备工作，”孔筠顿了一顿才继续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孔筠狠狠地拍了一下身边的桌子并没有把话说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告诉他真相还是瞒着他？”文英怯怯地问了一句，这件事自己难辞其咎，恐怕是逃不了被卷入其中了。“先瞒着他吧，等他身体恢复些再告诉他真相。”孔筠思考良久最后说。
　　“怎么跟他说呢？”文英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孔筠无奈地笑了笑，就因为这样事情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其实梅雨时从生产的那天开始到他第一次醒过来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体温降得很厉害，使用了各种取暖的办法都不奏效，情急之下孔筠便搂着他睡了整整两天，才从鬼门关将他拉了回来，而就在孔筠用身体给梅雨时取暖的时候，空竹郡主由于长久的抑郁，也早产了，生下了一个男婴。
　　梅雨时第二次醒来的时候，他又已经昏了一天一夜了。“告诉我，孩子到底怎么了？我能挺得住……”梅雨时不肯喝文英捧给他的水，只是吃力地抓住她的手说。“孩子很好，你放心，”文英温柔地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拿开说道，“来，先喝口水。”梅雨时将信将疑看了看她，松了口气这才喝了一口水。
　　“那……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不让我见他？难道……”梅雨时忽然越想越害怕，刚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难道他是……长得很奇怪？”梅雨时没忍心说出“怪胎”这两个字，可是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没有没有，是个很健康很漂亮的皇子。”看见他又变了脸色，文英赶紧安慰道。“皇子？是个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孩子很健康而且是个男孩的时候，梅雨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有种不详的预感，“那……他到底在哪里？快让我看看他啊？”不过，这种感觉马上被想要看看自己亲生骨肉的欲望压了下去，梅雨时拉住文英急切地问道。
　　“他……因为出世有点早，所以小了点，身体也虚弱了点，所以……”文英用一种歉疚的语气犹犹豫豫地说着，梅雨时等不下去赶紧拉了一把她问道：“所以什么？你快说啊！”没成想用力过猛，腹部又疼了起来，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文英赶紧让他躺好，掀开被子查看了一下，确定没事了才轻轻地掖好被子说：“你看你，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就算抱来了你也抱不动不是吗？放心好了，他现在由我们照顾着，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啊。”
　　“好吧，不过，我这个人天生有点怕冷，孩子可能会像我一点，请你们帮我给他多盖点被子，”梅雨时只好同意了，不过还是没忘记啰嗦几句，文英无奈地笑了笑一个劲地点头，“对了，孩子的生辰是多少？”终于问到了重点。文英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今年是己酉年，三天前……不对，是四天前是四月……十七，对对对，今天是二十了，孩子刚好八个月多一点。”
　　“什么！我已经睡了四天了？”梅雨时吃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