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停欲语迟》绿色晓白

27、求

　　大年三十过后，最期待的莫过元宵，元宵后年才算过了。明天就是元宵了，可是梅雨时怎么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虽然觉得新年间没有宴请私自踏入乾清宫，以自己的身份并不合适，可是梅雨时还是去了，横竖都是死，那就冒险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照例将所有人遣下梅雨时才拜见皇上。
　　“参见陛下。”梅雨时只是欠了欠身，这让朱厘感到非常不解——一向十分懂礼仪的梅雨时新年里参见皇上应该备贺礼、行大礼才对，怎么……
　　梅雨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款款地走过去，给他倒一杯酒，这次他没有再坐到他的腿上，只是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朱厘奇怪地接过来喝了才问：“雨时，你到底怎么了？”
　　“陛下，您知道雨时为什么没有行大礼吗？”梅雨时缓缓地问。
　　“这个，繁文缛节本是个麻烦的东西，偶尔忘记了也是常事，朕不会在意的。”朱厘装作不在意地说。
　　“不是，雨时没有忘记，只是不能。”梅雨时又缓缓地说。
　　“何出此言？”这就奇怪了，“忘记了”已经算是个勉强的理由了，“不能”简直是个强词夺理的理由，朱厘大惑不解。
　　“雨时也没有忘记准备贺礼，正是有一份贺礼要送给陛下，才不能行大礼。”梅雨时忽然走近朱厘看着他的眼睛说，眼神闪烁，好像隐藏着泪光。
　　“你越说朕越糊涂了，雨时，你到底准备了什么贺礼，这个和行礼又有什么关系啊？”朱厘觉得不对，便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搂住他轻声地问道。
　　“在这里……”梅雨时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抓住朱厘的手伸进自己宽大的披风里，按在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上。
　　朱厘觉得自己的手碰到的不是自己曾经那么熟悉的平坦的小腹，而是隆起的肚子，甚至还可以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你……”朱厘震惊地盯着梅雨时泪汪汪的眼睛问。
　　“陛下，这是我们的孩子。”梅雨时平静地说，泪水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我们快五个月大的孩子……”
　　朱厘不禁松开梅雨时跌坐在椅子上，瞪着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陛下，请恕雨时死罪，雨时真心爱着陛下才私自吞食药物，瞒着陛下怀上的。”梅雨时跪下搂住朱厘的腿哭着说。
　　“让朕……让朕冷静一下……”朱厘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到何处，不禁摇晃着头想找一个焦点，终于看到了梅雨时依然美丽而憔悴的脸。“你刚刚是说，你肚子里有朕的骨肉了？”朱厘好像在试探什么地问着。
　　“嗯。”梅雨时抬起头流着泪点了点头，“雨时记得曾经问过陛下，如果雨时变成了一个怪物，您会嫌弃雨时吗?您还记得当时您是怎么回答的吗？”
　　“是啊，朕当时怎么回答来着，不行，朕脑子现在很乱，你让朕静一静。”朱厘捂住自己的头闭上眼睛，痛苦地对梅雨时说。
　　梅雨时知道他这样肯定只能想出对自己和孩子不利的方法，赶紧站起来抓住他的双手哭喊道：“陛下！您当时说，就算雨时变成怪物也是天底下最美的怪物！难道您真的忘记了吗！？”
　　“对，朕是这么说的，朕想起来了。”朱厘看着哭成泪人的梅雨时喃喃地说。多少年来，自己膝下的空虚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皇帝，管不住自己的妻子，保不住自己的妾室，这一切都是因为每个正常的平民百姓家庭都会有的孩子，而自己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要不了也不能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连这个世界的第一眼都没有看到就随着他们的母亲而去了。于是他将自己的欲望转到同性身上，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发生那样的悲剧，可是没想到，现在，这个自己最宠爱的人儿竟然背着自己，悄悄地给自己准备了这样惊人的礼物，这让他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着朱厘呆滞的样子，梅雨时觉得自己再哭下去好像也没有用了，只能松开了抓住他的双手，又一次跪下：“陛下，雨时知道这么做是违背常理，会遭到天谴，可是这个孩子确确实实是皇家的骨肉，陛下怎么嫌弃雨时都没关系，请千万不要嫌弃他！所以，雨时这次来是祈求陛下恩准，允许雨时离开皇宫，不管用什么办法，雨时都会将他平平安安地带到这个世界！求求您了！”这次梅雨时也不管自己身体不方便，俯身便拜了下去。
　　“你下去吧……”朱厘有气无力地说，摆了摆手并不看他。
　　“陛下……”梅雨时艰难地直起身来泪流满面地看着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允许了自己的请求。“你走吧……”朱厘终于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痛苦地闭上眼睛将头抵到竖在桌子上的右臂上，别过脸去再也不看他。
　　“谢主隆恩……”梅雨时看着已经离自己很遥远的皇上，不知道为什么心如刀割。梅雨时不是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感情的吗？为什么会这样？梅雨时一路哭着踉踉跄跄地回到图灵宫，倒在床上大哭起来。梅雨时不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吗？为了活下去不停地抛弃尊严和各种男人上床，不停地杀人，害怕每一个安静的时刻。可是为什么现在那么渴望安静，只为了能好好地感受身体里的那个生命心跳。虽然每天过的很累很累，可是只要一感受到那样的心跳，意识到肚子里正在孕育着一条延续自己血脉的生命，烦乱的心情莫名地平静下来，就算被他弄得每天地恶心干呕，不能吃东西，也有种说不出的幸福的感觉，是这种感觉支撑着已经心力交瘁的他走到现在。梅雨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一个懂得爱的人。
　　平王，一直以来多么想你成为我的弓箭我的猎犬，事实上你们也确实一直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现在，梅雨时有了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更渴望要保护的东西，梅雨时不能再依靠别人的保护了，必须自己站出来，否则就不可能保护他。当初我让皇上将一部分兵权转交给你，不过是为了让你牵制敬王那些混蛋，让我能苟延残喘保护我现在最重要的人，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接下来的一切就靠你们自己了，梅雨时不能再帮你，也无法再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