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同人——昆仑镜》花如雪

11、番外：君心（下）

　　聂天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对七夜流露出赞许的笑容，“小倩是七世怨侣中的女婴，若将她一直养在魔宫，不放出去，又如何能让她遇上七世怨侣的另一半？若不让七世怨侣相遇，进而相爱，我们又如何着手促成他们的宿命？为成就阴月皇朝一统三界的霸业，冒些风险也是应该的，圣君的手段魄力聂天佩服。”
　　转过身，他又对四贤说道：“你们也不必太过忧心小倩会遇到危险，你们在意小倩的的安危，难道圣君不必你们更在意吗？圣君既然能够放任小倩出宫，自然有把握保护她的安全。”
　　闻言，四贤亦有所悟，纷纷拜服下来，“圣君用心良苦，臣等错怪了圣君，恳请圣君原谅。”
　　看到众臣眼神里的欣慰，七夜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原来，聂天王叔是这样想他的。
　　母后和镜老师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吧，却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的默许，是不是他们也如此认为？想到此，七夜心里只觉得闷，说不出的闷。
　　他只是心疼小倩，只是无法拒绝小倩的央求，只是想竭尽所能的让她幸福快乐，利用？这两个字哪怕想想他都会万分的愧疚心痛。
　　然而他到底利用了她。
　　小倩，当有一天你知道七夜哥哥在利用你，你会不会心痛，会不会怨恨我？
　　“不过，将小倩留在人间，终究太过危险，臣等恳求圣君还是快些将小倩带回魔宫吧，以免七世怨侣有所闪失。”又有哪个大臣的话语飘进他耳朵里，听声音好像是恶鬼。
　　七夜心中一片冰冷如雪，“此事不劳你等费心，我只给了小倩百日期限，现在已经快到期了。”

　　聂天和告退了，四贤也满意的离去了，偌大的御书房里又剩一个伏案批阅成堆奏章的身影，满室辉煌的烛火映照着他，却又连烛光都沾不上他半点衣襟。
　　许久，七夜仰头，淡淡的微笑，然后继续翻看批阅案上的奏章。
　　他是圣君，是魔道众生所仰视期待的强者，所以不能疲惫，不能厌烦，不能抱怨，即使这堆积如山的奏章大概永远都不会消失。

　　案上触手可及的地方摆放着一块淡黄色晶莹剔透的琥珀，里面包裹着的一对蝴蝶，五彩斑斓，展翅欲飞。
　　七夜凝望着那块琥珀，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温柔如水，时而迷离感伤。
　　“圣君，小倩她其实不是狐妖，她就是太后在红河村抢来的小女婴，是七世怨侣，你的父皇六道就是为了她战死的。”镜无缘深沉严肃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清晰而深刻的传进他耳内。
　　七世怨侣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知道了小倩是七世怨侣的？
　　好像是他亲政之后吧，那一年，他十六岁。
　　“七夜，你已经亲政了，从今往后就是有担当的大人了，这块幻波池的令牌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也是时候让你知道那个最大的秘密了，这件事关系到阴月皇朝的根基和未来。”当时，母后是笑着对他说的，那笑容一如既往的高贵而美丽。
　　然后呢？然后他就拿着那块令牌，在镜无缘的陪伴下来到阴寒的幻波池，当他将令牌举起斜照向墨绿色的水面时，原本绿幽幽的平静水面竟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流转，渐渐生起一个少女的身体，白衣如雪，宛然如生，模样赫然是小倩！
　　记不清当时的心情是多么激荡，记不清失魂落魄的自己是如何从里面走出来的。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悄悄的、冷醒的警告他：你是阴月皇朝的圣君，为了去世的父皇，为了母后，为了阴月皇朝，将来总有一天你必须得牺牲她，将她推向绝路。
　　既然如此，就不该待小倩如此亲近，应该疏远她，应该冷酷的视她为棋子，不付出感情，到时也就不会心痛，不会舍不得她。
　　那段日子，他刻意躲避着她，纵然见了她也是冷冷淡淡的，整个魔宫都在盛传聂小倩“失宠”了。小倩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觉得很委屈，自懂事起都没这么委屈过。
　　可是，他的冷漠坚持不了多久，小倩的泪颜将他整颗心都灼痛了。
　　“七夜哥哥，小倩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不理我了？”
　　他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被彻底击溃，情不自禁的将她搂进怀里，抚摸她的长发，一边又一边喃喃对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小倩，你什么也没做错，是七夜哥哥不好，七夜哥哥最近太忙了……
　　那件事情似乎就此揭过去了，阴月皇朝的七夜圣君，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依然明晰果断的处理朝政，操控魔道各派势力的平衡，依然孝顺尊敬母后，依然宠爱聂小倩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不，是，是比以往更加宠爱了，甚至到了溺爱纵容的地步。
　　不要去想那个可怕的未来，只需要好好珍惜眼前，似乎这样，未来的悲剧，就永远不会降临。
　　小倩的笑容依旧清澈甜美，掺杂不进一丝阴霾和忧虑，她还是像往常那样调皮捣蛋，古灵精怪，有时候，又贴心的令人窝心。
　　“七夜哥哥你快看，漂不漂漂亮？”
　　“好看。”
　　“恩，我也觉得它很漂亮。决定了，这个就是我送给七夜哥哥的生日礼物。”
　　“……”
　　“七夜哥哥，我知道这个礼物太简单了，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魔宫里的人都准备了礼物送给你，还有阴月族、四贤家族里的那些个世家大小姐送你的礼物全都是稀世珍宝，你不会不喜欢吧？”
　　“不，我很喜欢，谢谢你，小倩。”
　　“太好了！我就说嘛七夜哥哥一定会喜欢的，哼，那个什么听雪大小姐居然敢嘲笑我，同样是出身阴月族的，她跟太后怎么差那么多啊！……”
　　看着眼前的小倩，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水晶般的女孩儿，竟然背负着那样沉重的宿命。
　　从那以后，这块琥珀一直被他摆放在书房内陪伴他在漫漫长夜处理政务，为他所珍视。
　　环佩之声翩然而至。
　　“冥月参见圣君。”
　　一个容貌丰美的青衣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青衣女子，走到七夜跟前，一丝不苟的行礼叩拜，恭敬有礼。
　　来人是太后宫的长御冥月，她也是出身阴月一族的树妖，修成人形已有百年，算起来还是阴月太后的远房亲戚，按辈分七夜还应该称呼她一声阿姨。
　　“长御免礼，”七夜起身上前，伸手虚扶一下，“夜已深了，母后可曾歇息？”
　　“禀圣君，太后还未曾安歇，正等着回去复命。”冥月就着他的虚扶起身，打开手中的食盒，里面是只盛满粥的金碗，“这是太后特意命人熬的燕窝粥，圣君请趁热喝了吧。”
　　忙了半夜，说起来他确实有些饿了，母后……果然是最体贴自己的。想到阴月的关爱，他心中一片温暖，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圣君，太后还让冥月转告您：朝政固然重要，但圣君也要爱惜身体。若是实在累了就先休息一下，不要忙着批奏章，这样不单累坏了身体，头昏脑涨的，政事也处理不好。”
　　“替我谢谢母后，也让她早点安歇吧。”七夜想到母后，再看看向来矜持守礼的冥月，便温言说道，“冥月长御，其实你见到本君也不必每次都行此大礼，说起来，你也是七夜的姨母。”言下之意，就是今后除去正式场合，私下里冥月见他可以不必再行大礼，这对于一个女官来说可谓殊荣。
　　冥月低眉垂目，躬身回道：“圣君，礼不可废。”

　　（有史料记载秦汉时代皇宫中的女官被称为长御，冥月作为太后宫中的女官，姑且套用了过来。)
　　七夜见她执意如此，也就不再勉强。
　　待冥月告退而出，又是满殿寂然。
　　七夜翻开一本奏章，盯着奏章上的字迹，幽深的看不见底的双眸里隐隐透出冷冽杀意。
　　黑山老妖。
　　四个大字跃然于白纸之上。
　　这个老妖怪据说有千年道行，身怀对治疗沉疴重伤有奇效的九转魔珠，一直以来在魔道横行无忌，历代圣君对他几番安抚，却只将宽容当作了对他的惧怕和无可奈何，因此更加肆意妄为，闹到后来甚至离开了魔宫自立门户，连见了他父皇六道都不称臣下跪！
　　可惜第五代圣君时月魔作乱，搞得阴月皇朝元气大伤，无暇去顾及他；父皇在位时先是忙于休养生息，对抗玄心正宗，后又忙于夺取即将出世的七世怨侣，也腾不出手来收拾他。
　　如此的放任下去，若是魔宫里那些资格老一些，魔宫高一些，势力大一些的妖魔都有样学样，跟黑山老妖那般嚣张跋扈，圣君的权威何在？！若是他们全都跑出魔宫去自立门户，用不着等到玄心正宗大举杀进来，阴月皇朝就四分五裂了！
　　若是将来他率领阴月皇朝大军倾巢而出与玄心正宗交战，黑山老妖趁机偷袭魔宫夺取圣君之位，在他背后捅上一刀……
　　如论如何必须得除掉这个隐患，不能容忍，也无需再容忍。
　　不过，黑山老妖虽然嚣张跋扈，毕竟反迹未露，若是贸然出手将他杀了，难免魔界内其他老资格妖魔的非议，还得找个合理的借口。
　　看来他这个圣君就亲自出魔宫走一趟了，反正百日之期将满，他得把小倩给接回来，顺便……顺便除掉黑山老妖。
　　想到小倩，七夜又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泛疼，伸手轻轻揉了揉。
　　小倩那丫头一向任性，若是百日之期到了还有没有人令蓝魔之泪发光，偏偏她又不肯回魔宫怎么办？难道还真任她被魔神夺命？
　　叹息叹息一声，到那时若果真如此，也只能由他跟魔神做个交易了，以他魔界圣君的身份，应该可以将她的誓言解除，不过可不能告诉她，若是让那丫头知道自己有办法从魔神手里救她，还不更让有恃无恐了？
　　忽然间，书房内的烛火动了动，好像是起了一阵风。
　　“可有小倩的消息？”他合上奏章，淡淡的问道。
　　书房内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低低的回道：“禀圣君，小倩姑娘仍在蜘蛛精魅姬的控制之下。”
　　七夜眼神忽然变得非常遥远，似要望向遥遥天际，那一袭轻灵俏丽的白衣。
　　“踏出魔宫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磨工的人都不会帮你，你得孤独的上路。”这句话，的确是当初他对她说过的，然而又岂能真的对她不管不顾？他派出的地龙探子一直在暗中打探监视着，每日向自己禀明一次。
　　小倩一出魔宫就被魅姬所掳，吃了不少苦头，这些，他是知道的，虽然心疼，却不曾施以援手。
　　至于那个蜘蛛妖魅姬，擅自离开魔宫在先，后又掳走小倩欺负她，等到他将小倩带回魔宫的时候，定要好好惩治。
　　正思付着，只听黑暗中的那人又禀报道：“最近又有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在纠缠小倩……”
　　宁采臣？这个名字并没有被七夜放在心上，引为重视，据他所知已经有七八个人间男子追求过小倩了，但没一个能够让蓝魔之泪发光的，那个宁采臣，想来也不过是小倩生命中一个微尘般的过客。
　　“那蜘蛛精魅姬已将小倩囚禁，打算择日将她嫁给黑山老妖……”话音未落，年轻的圣君拍案而起，震得黑暗中的那人就猛地打了个寒噤，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钻入。
　　从来，从来就没见圣君这么发怒过，好可怕！
　　七夜眉宇间前所未见的森冷，散发出凌厉迫人的剑气，目光锐烈如划破苍穹的最清越的闪电。
　　黑山老妖，你居然敢欺负小倩，你竟敢！
　　“传令魔宫四贤，立即随本君启程，直捣黑山老妖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