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同人——昆仑镜》花如雪

10、番外：君心（上）

　　魔宫，时值夜晚，寒意渐浓。
　　他静静的立于高耸的石峰上，任清冷皎洁的月辉洒落一身，夜风轻拂，拂起微卷的发，一袭华贵的黑色披风飞扬，宛如神明的羽翼，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威严，从容与镇定。
　　君凌绝顶，高处不胜寒。
　　他是这魔宫的主人，阴月皇朝至尊至贵的王者——圣君七夜。
　　此时，他负手而立，那双深邃如幽潭，明澈如寒星的眼睛正凝望着苍穹皓月出神。
　　传说，月神是庇护着整个阴月皇朝的神明，美丽而仁慈，她会聆听到每一个子民的虔诚祈祷。温柔如水的月光下，他喃喃低语：“月神，请你保佑小倩，保佑她在外面平安喜乐。”
　　算算日子，小倩离开魔宫已经有九十多天了。
　　那个天真纯洁，又有点娇蛮任性的小狐妖，从孩提时代就闯入他的生命中，他看着她从粉装玉琢的小女娃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一直一直，她都像空气一样陪伴着他，从不曾远离过他。
　　直到三个多月前。
　　幽幽一声轻叹，在清凉的夜风中低不可闻。
　　二十年的岁月，他从来不曾觉得时光是如此的漫长，难熬。
　　犹记得那一日，天正蓝，风正暖，阳光明媚，魔宫像往常一样的宁静。
　　他知道，对于外面的软红十丈，万千繁华，小倩在年幼时就很向往，随着年龄的长大，那份渴望更是让她的心躁动难抑，当她于无意之间捡到镜老师遗失的蓝魔小扎，看到了里面吸引人的爱情故事，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这‘蓝魔手札’是假的。”
　　“不亲眼看看怎么知道？而且我从小在魔宫中长大，从来没有踏进人间一步，我真的很想到外面去看看，七夜哥哥，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吧，你若不答应，就干脆杀了我好了！”
　　“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的。”
　　“就是嘛，我常常逗你开心，你哪舍得杀我。好啦，七夜哥哥，你就让我出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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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究是答应了，小倩眼中的祈求和期盼让他心软，狠不下来心肠来拒绝她，过往青梅竹马的岁月里他早已养成了满足她的种种愿望的习惯，这次，也不例外。
　　反正只不过是百日的离别而已，他想，让这小丫头去见识见识人世的险恶也好，这样她就死心塌地的留在魔宫里，永远陪着他了。
　　然而，他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如此的思念她，思念一个人竟是如此的揪心。
　　小倩，其实，从你走出魔宫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后悔了。等这次接你回来，我就……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也不许。

　　更深露重，七夜沿着蜿蜒曲径下山返回自己的寝宫，那里还有成堆的奏章在等待他批阅，一路上穿花绕树，忽然，一幢玲珑精致的阁楼出现在了他眼前，让他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停下来。
　　那是小倩的居室。
　　“小倩。”他喃喃低语。
　　恍惚间，那笑颜明媚如花的少女推开了门，出现在他眼前，“七夜哥哥”撒着娇冲自己扑过来。
　　七夜摇头失笑，自己居然会出现这种幻觉，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牵引一般，他无法抗拒的走了进去。
　　室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每一件东西的摆设都在原来的位置。
　　这里，还残留着小倩的气息。
　　七夜坐到小倩平日习惯坐的那把椅子上，抬眼看到墙壁上静静的挂着两只纸鸢，一只蝴蝶，一只苍鹰，制作的栩栩如生，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触摸那只蝴蝶的翅膀。
　　往事历历，恍如昨日。
　　“七夜哥哥你看！”小小的女孩神神秘秘的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待摊开手，竟是一只绸布做的五彩蝴蝶，很鲜艳，很漂亮。
　　“这是什么？”
　　“纸鸢啊，我从冥月姑姑那儿弄到的，听冥月姑姑说每到春天的时候就会有好多人放纸鸢，那些漂漂亮亮的纸鸢有的像蜻蜓，有的像蝴蝶，有的像燕子，有的像蜈蚣，不必施魔法就能飞上天空，可好玩了。”
　　“真的吗？”小小的七夜听起来颇为意动。
　　“我们一起去试试嘛。”
　　“可是我不会啊。”
　　“我也不会啊，可以学嘛。”
　　结果两个笨小孩弄了半天也没把风筝给弄上天去，反到翻到连续摔坏了好几只，那小丫头赌气坐在草地上直哭，弄得他也很苦恼，后来还是请教了静老师才知道要领，他比较聪慧，经过老师的一番指点便学会了，然后又手把手的来教她。
　　至今还记得，当两个人经过千辛万苦，终于一起将纸鸢放上了天时的心情，那样的欢呼雀跃，比打了胜仗还开心……
　　小倩，我们已经很久不曾一起放过风筝了，自从我亲政以后。
　　她现在在外面过的怎样呢？应该不太好吧。她还没找到真爱，他知道，因为早在他将蓝魔之泪交给她的时候就曾经悄悄施过魔法，只要有人令蓝魔之泪发光了，他就会立即感应到。百日期限转眼就到，看来她在人间是找不到真爱了，这小丫头肯定会很失望，很遗憾吧。等她返回魔宫，自己得多准备些新奇别致的礼物，也好哄她开心。
　　抠门声忽然响起，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
　　侍卫恭恭敬敬的禀报道：“禀圣君，修罗、恶鬼、恶龙、无间四位贤者求见，正在大殿恭候。”
　　“知道了。”淡淡的起身去接见臣子，他又变回了阴月皇朝的圣君。
　　这么晚了，四贤一起来求见他会有什么急事吗？难道是……

　　七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上的扶手，目光幽幽深深，凝视着书房内的四贤，却不开口说话。
　　联袂而来，是要一起向他施压吗？
　　书房里的气氛莫名的低沉，四贤恭恭敬敬立在他面前，其余三贤暗暗给修罗递了个眼色，修罗会意，上前一步说道：“圣君，最近这段时日怎么不见小倩？莫非是生病了？”
　　果然如此。
　　当初小倩离开魔宫他并未对任何人声张，封锁消息，对外也只是说因为她偷看了禁书蓝魔小扎要罚她闭门思过，可是三个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个平日里飞扬跳脱，总是像影子一样跟着圣君的小狐妖居然都没在人前露过面，又如何能够瞒得过朝中那几位掌权的重臣？种种的蛛丝马迹摆在眼前，能够忍到现在才来找他摊牌，他们也真够不容易得了。
　　七夜微微一笑：“小倩身体很好，你们不必挂念。难为你们在百忙之中还如此关心小倩，我会转告她的。”
　　“小倩的身份非比寻常，臣等关心她是应该的。”恶龙说道，若非聂小倩的真实身份是七世怨侣，他们魔宫四贤，阴月皇朝的四大重臣，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哪里会去在乎一个法力低微的小狐妖？“圣君，既然小倩安然无恙，可否让她出来见见大家？也好借机平复一下谣言。”
　　七夜抬眸，目光淡淡一扫恶龙，“谣言？”
　　“近日来魔宫里的人私下传言：说是小倩不顾阴月皇朝法度，已经私自逃离魔宫，不知所踪了。”
　　“小倩没有私自逃离魔宫，是本君亲自打开魔宫大门，放她出去的。”七夜淡淡的说道，事到如今，他也不必再隐瞒了。
　　“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令四贤承受不住刺激的炸开了锅。
　　聂小倩的真实身份，魔宫中的众人不晓得，只当她是个运气好的过分的小狐妖，襁褓中就被藩王聂天收为义女，五岁时被太后传诏做圣君的玩伴，从此被圣君和太后视若珍宝的万千宠爱，几个皇朝中的重臣却心知肚明，她之所以不过因为她是七世怨侣，阴月皇朝将来消灭玄心正宗，一统三界的工具。
　　如此重要的工具，怎么可以放她出去？！万一碰上玄心正宗的人，以小倩那点微末道行，很轻易就能被那些降妖伏魔的卫道之士给灰飞烟灭了，到时阴月皇朝的千秋霸业可怎么办？！这些年来，七夜对聂小倩过分的宠爱呵护皆被四贤看在眼里，他们本来私下里就颇有微辞，圣君这么做也太任性，太不计后果了！
　　七夜负手而立，目光一一掠过四贤，发现他们四位的脸色都有点黑，莫名的，他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不过这个时候是绝对绝对不能够笑出来的，他又向来善于自制，所以表面上他依然是喜怒不行于色。
　　“紧闭玄阴魔门，直到天魔冲七刹到来前，除却地龙探子外谁也不得踏出魔界一步，否则立即处死，这是二十年前六道圣君赴红河村之前下的命令，圣君难道忘了先圣君的遗命吗？”恶龙率先发难，身为诤臣的她丝毫不给七夜留情面的直斥其非。
　　七夜平静的说道：“让小倩走出魔宫的是我，你们若要问罪，尽管问罪本君就是。”
　　“臣等岂敢问罪圣君？”修罗虽然还恭敬行礼，脸也已经沉了下来，“圣君，臣等知道您疼爱小倩，可您再怎么宠她也不能因为私情坏了大计，为了一个女子居然破坏规矩？！如此作为岂能服众？！”
　　这个道理他当然晓得，所以小倩离开魔宫的消息他才瞒着众人。
　　“是我错了。”
　　七夜静静的聆听着，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一句话，令四贤齐齐怔住。
　　他们身为臣子的责备君主的过失，而君主受到责备后坦然的承认了过失，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能怎样？
　　七夜叹息一声，“或许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圣君吧，太感情用事，我让你们失望了。”不过，就算重新再来一遍，他依然会选择顺从小倩的心意，放她出魔宫寻找真爱吧。他心中有歉意，却，并不悔。
　　当然，魔宫四贤也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
　　“圣君此举实在太过轻率。”无间依然皱着脸，绷紧脸，“七世怨侣事关重大，小倩在外面若是遇到玄心正宗的人，必会被全力追杀，到时阴月皇朝的霸业岂不是毁于一旦？！”
　　“小倩的身世只有本君、太后、镜老师以及几位重臣知晓，在外人眼里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狐妖罢了，只要你们不把秘密泄露出去，玄心正宗又如何得知？”说话间，他还好整以暇的翻看奏章。
　　对于他们君主的强势固执，无奈到几乎无力。
　　这时候，又有侍从自外面进来禀报：
　　“启禀圣君，聂天王爷求见。”
　　书房内顿时静了下来。
　　七夜英气的剑眉微微扬起，聂天王叔？这么晚了还要来见他是有要事吗？
　　远远的见聂天王爷信步走来，宽大的衣袍随着步伐起伏飘动，他身形颀长，容貌并不如何英俊，但那高贵的风度、慑人的气质，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令人侧目。
　　“参见圣君。”
　　“王叔不必多礼，请上坐。”
　　“谢圣君。”
　　“王叔深夜了来见七夜，不知有何要事？”客套完毕，七夜目视聂天，开门见山的询问。
　　聂天也不拐弯抹角，抬头直视他的君主，面容温和，眼中却蕴藏着宝剑般的锋芒，“臣深夜冒昧打扰圣君只为问一句话：小倩是否已经离开了魔宫？”
　　“没错，是我不顾父皇的遗命放小倩出魔宫去寻找真爱。”七夜嘴角轻扬，微笑着面对聂天王爷，“王叔也是来责备七夜擅自放小倩出魔宫的吗？”
　　聂天，名义上聂小倩的义父。
　　“不，臣深夜前来求见圣君只是为了确定一下：小倩确实离开里魔宫。圣君英明！此举臣完全赞同。”言罢，聂天竟跪下来以大礼参拜七夜。
　　七夜本来已经做好了受指责的准备，而今聂天居然认同他的做法，不禁让他意外，微微怔了下。
　　“聂天王爷，你这是何意？”以恶龙为首的四贤一时也不解其意。
　　这聂天王爷在阴月皇朝中可谓德高望重，虽无帝师之名，却实实在在是除了镜无缘之外另一个教导过七夜的老师，平日里处事极有分寸，绝非只知道顺着圣君心思逢迎拍马的佞臣，如今圣君做出这等出格之事，他不训斥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