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费力思绪

2、第 2 章

　　2.

　　半小时后，廖一凡已稳稳地坐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电脑开机还未完毕，周斌就一脸憔悴地冲进他的办公室，将手上的一叠资料抖落到他的面前：

　　“老大，新的分析报告，几个数据我又triple confirm了一下，不会有错了，你先看一下。”

　　周斌是中国最天才学生的代表——毕业于申城最好的大学，一路轻松一等奖学金，而且还不是书呆子，体育文艺样样拿得出手，英文流利、话剧擅长，所以刚硕士毕业就能拿到业界久负盛名稳居中国排名前五的鼎盛资本的offer，刚满五年就一路升任了副总监，跟着廖一凡带领着一个小团队，算是同龄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典范。

　　高智商的人总是有些傲气的，同龄人他也从来没有瞧得上眼的，而对于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老板廖一凡，他却始终佩服得五体投地。廖一凡是他的师兄，当年在学校那是绝对的风云人物，学生会主席，金融系著名才子，从实习期开始就跟随当时中国投资界的领军人物黎军做助理，成为其得意门生。几年后黎军退休移民澳洲，将他举荐到鼎盛资本，现在的他已经是公司最年轻的董事总经理了。

　　同事都知道周斌的傲气，毕竟周斌是一路顺风顺水的。相反的，廖一凡虽也年轻，却沉稳内敛很多，很多时候大家都摸不清他的来龙去脉。不少人看到不可一世的周斌屁颠屁颠跟在廖一凡后面的样子便笑着嘀咕，这分明叫做“一物降一物”。对此，他解释说：

　　“你们知不知道，人生最孤独的，不是没有朋友，而是没有对手。。。这种惺惺相惜的感情，切，你们不懂！”

　　廖一凡抬头看了看他那张憔悴的脸，心里有些感动。周斌跟着他已经五年了，人聪明工作又刻苦，加班加点从来没有怨言，还经常主动替廖一凡解决了很多麻烦。

　　“老大”。。。周斌睡眼惺忪地凑近他道：“我知道今天很关键，但我早上得去趟医院，有个小手术要做，两周前就安排好了的。。。做完我保证立刻回来！”

　　“你出了什么问题？”廖一凡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直肠下端静脉曲张。”

　　“说人话。”

　　“痔疮。”

　　廖一凡皱了皱眉看着他，嘴角轻轻笑了一下道：“去吧，材料我来看。另外，叫昨晚加班的，现在赶紧回去补觉，下午三点之前到办公室，这个项目先放一放，我们今天晚上还有场硬仗要打。”

　　“放一放？这么关键的时候，我们一放茶就凉了！”

　　“放着，我有其它的安排。”他迟疑了一下，“至于你嘛。。。给你放假，什么时候可以自由直立行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好吧，老板说了算！”周斌拱了拱手，一副如获大释的样子，走了出去。走廊上随即响起他打电话的声音：

　　“老大说了，叫兄弟们回去睡觉，三点集合。你赶紧叫Angel把关于KC Capital的重要人物信息给我挖出来，对，尤其是任何和新风速递有关的事情。。。睡个屁啊，你告诉她，五分钟后再不起来，明天去找新工作去！”

　　他侧头听了听，暗自微笑了一下，随即沉思了许久。

　　许久，仿佛一末灵感闪现，他突然坐起身，转而埋头对着电脑噼里啪啦不停歇地打了起来。

　　天色已经大亮，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旁边的打印机适时地开始不间断地一页页纸出来。

　　廖一凡深呼吸了一下，站起身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早晨的太阳，伸了个懒腰，嘴角轻轻一笑：呵，想抢我的项目，光有钱是不够的。有一项软肋，KC Capital至少现时现刻难以跨越。

　　他拿起电话，拨通新风速递前台——

　　“您好，”他清清嗓音，故意显得很轻快地问道：“吴总到了吗？对，约了上午10点和吴总面谈。”

　　“哦，对，我昨晚跟他电话确认的，他还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吧，对对对，好的我会准时到，没关系，别客气。。。”

　　他心不在焉又胸有成竹地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文件和门口的风衣，便走出门去。

　　楼下的中式早餐连锁店刚刚开门营业，他带着难以名状的心情推开门，坐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叫了一份套餐，边吃边打量着餐厅里的一切——服务员、收银员、清洁工。。。个个都淡漠的样子，仿佛这每一个新的一天，就和过去的每一个白天没有任何区别。

　　二十年前，他还是刚刚插班进这座城市一所普通中学初三的学生，当时他还不满16岁，根据规定还不能在社会上有正式的雇佣关系。姑妈身体不好，姑父又对他有忌惮，所以那时他对姑妈姑父只有两个要求：他要一个身份，一个满16周岁可以工作，以此可以养活自己的身份。还有，就是要找一家可以寄宿的学校。

　　姑妈心疼他，坚持要留他在家里住，好说歹说都不同意。最后在有一天深夜，他无意中听到了姑父的话：“就让他去吧，你现在对他再好，他记不住的。他要打工、他要自立，你就让他试，等他不行了来找我们，那时他才记得我们的好。”

　　也许是这几句话起到了作用，姑妈没有再坚持，到处托人找关系，办了收养关系，好歹给他弄了张身份证。姑妈也姓廖，他又长得有些姑妈的影子，于是老师同学朋友也都以为：他跟着妈妈姓，因为搬家从别的地方转学过来。至于哪里是“别的地方”，似乎也从没有人在意过。

　　少年心高气傲，他发誓要在这个城市里自给自足，要有尊严地生活在姑妈家里。他不要他们的一分钱也能过得好。

　　那时，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这家连锁餐饮店里打工。虽然不是这家店，但店面、装潢、格局一切都如此相似。他每天放了学就在这家店里忙到深夜，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家店早晨的太阳。

　　一份普通的工作，仅为了维持生计，但他却做的与众不同。他研究如何能一次性地把桌上的碗筷叠得最整齐最多，甚至可以两桌一起收，以此可以少跑几个来回。他记住餐牌上所有的菜名和价格，顾客点完餐后他经常随口就算出总数。他要锻炼他的大脑，他要最大化地运用自己的时间，而不是仅仅将时间耗在体力工作上。

　　久而久之，老顾客看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有时还为了考考他而多点几个小菜。老板也越来越喜欢这个聪明勤快的小伙子，涨了他的薪水，还叫他给其他服务员传授经验。老板有个上初一的小女儿，所以还经常允许他在店铺关门后在店里做些作业，顺便辅导他女儿的功课。

　　他的心中其实是感恩的。这个城市很大，人也都很温暖。尤其底层的小市民，对于弱者永远都会有更多地体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近乎贪婪地闻着着热豆浆的气息。

　　喝完手中的热豆浆，浑身暖洋洋的。

　　是的，时过境迁了，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每天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的拼命少年。当时那份单纯的认真和努力，也渐渐地成就了如今他的八面玲珑。或者说，他比他的同龄人更早地接触到了社会，更早地变得现实，也因此更快地得以转型，以更快的速度去迈向通往成功人士金字塔尖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