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蛇》一處空

5、第二回（上）

　　咱且将功名暂放。放过这光怪陆离一场仓促闹剧。

　　江家宅邸。

　　蓦地睁眼，映入眼帘的一轮乌蓝色的暗，暗沉沉犹如人立。冷落釉光披了一身还满。

　　元宵纸灯在檐下轻轻的晃，倒悬着纸片转了又一圈。

　　初醒的玉堂不明所以。急切——

　　——莫不是一枕黄粱？

　　他急急旋亮了灯。烛光摇曳而生。看出去先是一层碧绡纱的帘幕，被拉扯着动荡，晃散了一屏涟漪。月光漏过绡帐，瞧见凤衣珠冠，静静的悬在帐前。

　　玉堂坐起。撞跌着来至桌前。掀开抽屉，入眼便是方镜。镜中面孔也清晰。

　　是自己。伊张裹着油粉胭脂的脸。

　　心下一安。他丢开方镜归至床前。伸手拂过挂着的京红色宫衣，又抚了抚脸。指尖上刮下纤细的粉，月光下看不清色泽。

　　是实在的，临幸了他的功名。不是庄周梦蝶的一晌贪欢。

　　他哑然地站着。听见身后窗外清光下寒鸦悠悠的叫。树影，竹影，藻荇交横屹立在半开的窗前。东风过，吹得他一颤激灵。

　　那釉也似的月光依旧荡漾在帘钩下。

　　而后月光散进了黄铜水盆的碎影。玉堂搅干了兑温了水的面巾，桐油抹糊了脸上粉彩。那油在水盆里散开，浓雾一般。

　　他低头去看水里倒映的脸，是绯色，混着两抹眉黛毁去的灰。

　　灰。像是窗沿上细细的尘。风一卷，伴着蛾尸上米黄粉末，散入空气中。混淆不清，却又特立独行的中立在其中，凭他，雨横风狂三月暮。

　　想到的那双枭鹰一样的眼。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他将手浸入浊白微凉的水里，泡的起皱。而那灰像钉在了眼前脑后，如影随形，不论他如何诧异。

　　若说是从前见过，敢是同一处里吃过茶？谁的宴上打过照面？还是……

　　忽听那窗前娑娑的竹叶声过，随着几缕惊飞的寒鸦扑朔。玉堂忙回头，却看见那声响，带一点踢踏着墙面的娇憨，慢慢探头。

　　一片松散着的碎发，齐齐垂到耳根。

　　是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