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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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何处？玉人何处？］
柳梦梅这么问，不知有谁来答他。
——谁是玉人？比得那无瑕美玉光彩？
哪曾知道，有过个人，名字里也是带［玉］的。
凭我唠叨两句，略表一二。
酆都城。凡是活人往里一入，就得把那头一个的［活］字去掉，改成一个［死］，像是万年也不瞑目的人的轮廓影子。我以为单字的简单，干脆称活人为人，死人为鬼，一个字明明白白，往后听到［人］字也就不用问死活，别样的方便。只可惜这事不归我管，人的事，我时常觉得懂了，却又不很明白。
言归正传。
鬼门关往里就是酆都城；给无常兄弟押着，先上阎王殿澄清：算盘一打，身前余孽身后债，白纸黑字写的明白。再恍恍惚惚过了黄泉路，茶一喝，桥一过，左道男，右道女。轮转台上一站，紫河车无聊坐等，再看见，也就是新世界了。
但奈何桥这一段，往往最不安生。恁凭孟婆一身横练功夫。鹰爪似的手扣住茶碗往嘴里灌，也拦不住每日跳忘川的，等在桥头的，搞事的。慢慢习惯了，甩手什么都不管。只是和我闲谈时候，笑上两句。
诸位看官，言到此处，我只想开篇前先说一句：这件事，可算作幽冥界近年来最凶到一回事故；人物情节，荒唐世事，痴男怨女，皆都历历在目。且容一叙吧。
一切的起源，就是那个带［玉］的人。
苦苦的过审，撩了衣角抿了鬓发，他，正立在桥边上。来往的人，总要睇他一眼，瞧他一瞧；甭管相识还是陌路，欢喜冤家。
“是他！”
“时常听讲，原来这副模样！”
“骇呀！真是生的逢时——撂我们那会儿，烧火都嫌身子累赘！”
他气。每每只是踢着脚前石子地，唤起一摊灰雾，还像是原先衷心的守卫。把看客来人逼退一圈；却赶不走不害臊的，拉帮结派道：
“娘娘，娘娘！赏了您那玉脚儿给咱们瞧瞧呗！”
真瞥见了，又损：
“吓，尺二的金莲！”
啐，他非整得看客灰头土脸过了桥，才悻悻然罢休。
泱泱大国，芸芸众生。这许多人里，唤他什么的都有：常听见的有娘娘，贵妃，玉环；再少一点，就是太真，杨妃了。
我盘在桥沿上睇。
“不错，他便是杨玉环。”
孟婆如是说道。
大约是等烦了，他也愿意哼哼小曲；碰上太平盛世，来人少时，假装无人看见的跳舞。石榴裙拽出窈长尾儿，摇曳着好似瑶池中一尾红鲤，混沌不明，同我混淆。便是这时候我注意的他。
于是假惺惺去猜他会再等多久，以便打发将来的疑虑。实则就算我欢喜他到死，也是空话一句。
蛇容易忘事。
我正在算着他的日子，还没算出来。却不想已经差不多把前尘忘却。
他在那里到底有多久了？一百年，一千年？实在记不清。况且入了冬我容易犯困，也许他趁我睡着偷偷投过胎，后来又夭折了。大千世界，见怪不怪。
我不知道为何如此在乎他。
——忑一片撒花心的红影儿呆将半天。
忑一片撒花心的红影儿呆将半天。
险些唬得闭过气去。
“他在等什么？”
我攀到了扶手上。孟婆看了看我，老脸上挤出了一个奇异的笑，伸手要摸。我急忙避了去，不由自主昂起了冠子。他说：
“我不告诉你。除非你往凡间去，看他们冤家闹腾。”
这老不死的婆子。
可他还在伊处，红袖舞得像着火一样。我实在想知道，不禁又去问。
“那他还要等多久？”
“很快。”
孟婆不再看我，而是去看玉环。手上还给来人灌了茶——泼了几点滴在地上，冒着白烟不见了。我瞥了一眼，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大约是蛇的预感吧——仿佛有什么混在了那白烟中悄悄萌发，打算惊天动地的大闹一场。
突然。
“——肥丫头！”
玉环猛地转头。我瞧见黑暗处走出来个一身白衣的女人，肋下梅花花样，一闻却是血渍。太平人间，居然有这样的来人！可是仇杀，由爱生恨？身后更了一整只队伍的人，有一高一矮两个怪人，道士姑子什么样都有，看得我傻眼。后颈一沉，孟婆的手搭上来。
急忙又去听……
“——好些年了，没想到你还在！”
“多少……这么久……万岁？”
矮怪人抢上一步，问：
“武会飞——王皇后？”
玉环摇摇头。那怪人退下了。孟婆悄悄的对我说：
“已经过去了。”
“什么时候？”
心中不安更盛，可惜我没那十指，不能揉揉心口。
“就是刚才。”
“——万岁呢？”
“受了些波折，我们本都是侯着他，没想一下不瞧见了。”
岸上雾气很重，搅着忘川河里逆风刮上来的腥风血气。来人也逐渐多了。我望见有个牲口似的小孩被挤落了水，惊叫着没了。孟婆不再去看，一碗一碗伺候麻利。我趴在那里呆楞。玉环这是要走吗——
“三郎！”
一瞬玉环看了过来，大叫了一声。我料想是出事了。只见立在孟婆前的那人一颤，想回头；但是茶已到了嘴边，给孟婆老手一推，已囫囵灌下。喝了茶的人都赶着投胎，他扭头就往轮转台左侧冲。
“三郎！”
好像一霎时风云骤起，玉环急了。他提了裙子追来时，愣得我不知如何反应。只一窜，溜到桥板下躲去。红裙摆掀翻了茶壶，酸甜苦辣撒了一地白烟。我透过这白绫抽丝不知是升仙还是阿修罗的烟去睇，却瞧见一个姑娘跌跌冲冲的也追过去。孟婆来不及看这一地的茶水，叫到：
“玉环，你不能跟着他走！”
可都晚了。玉环往那儿一跳，随三郎去了。还有个小姑娘，也走了错路。我认得的路……
糟了糟了。
孟婆还在那里叫唤。没了茶，有心的人已然冲过桥去。高矮怪人，白衣女人，道士，仙姑，婆娘……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
玉环呢？我去找他！
不及想孟婆子说的话，我往来生处一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