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时节待君归》苏染鸢

1、第一章 冥界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独站在一片红色的花海中，这些如血一般红色的花儿，无叶。
　　这些红色花儿便是曼珠沙华，这一大片血红色中，会有那么几朵是紫色或是白色的，却很难得。
　　不过这些花儿采不得，这是冥界，是地狱，地狱的花儿若是采了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眼神空洞的我，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前世的我已经死了，自杀而死的，我是一个身患抑郁症的人，那一日不禁大脑思考，便拿起锃亮的水果刀，割开手腕的动脉。
　　温热的血在那一瞬间，如同没有了束缚的洪水，从我纤细的手腕处爆发出来。那一刹，我知道自己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可是这又何妨？没有人会发现我，这是郊野的屋子里，谁会来山沟沟里呢？或许等人来了，见到的也只是一具腐烂的躯体，或是一堆皮肉被虫蚁啃噬干净的白骨。
　　那一刻，我笑着坐在了阴暗潮湿的墙角，血不像方才一般喷射，而是大量大量地涌出。随着血液的流失，死亡像是恶魔，吞噬着我的神智，脑袋昏昏沉沉，只觉身体很轻，似要飘起。看着手臂上有着深深浅浅的刀痕，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虐待自己。
　　是因为我不够成熟，才会想不开，做出如此之事。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其实本不应去随意伤害，否则是大不敬。我是亲眼看着父母抛弃我的，我不信他们有难言之隐，因他们眼中的厌恶一分不少，只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子。
　　他们喜欢我的弟弟，他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我也很喜欢他。如果可以，我想当一回好姐姐，好好疼他。过年给他压岁钱，生日送他礼物……可是父母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为什么要在我记事的时候，生下弟弟呢？女孩子真的比男孩子差么？不，我不这么认为。这个社会的重男轻女，我已经看淡了，网络上络绎不绝的新闻都是关于女童被抛弃，虐待。
　　看透了世间人情冷暖，不过如此。即便是这样，我也断不会无端放弃生命，但我经历的真的太多太多。我知道，比起那些真正经历很多的人而已，我这不过小巫见大巫。但是我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只望下一世，不要再如此才是。
　　我有生之年时喜欢水晶兰，也喜欢彼岸花，都为死亡之花，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我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故事，其实是有的，只是不堪入目，不堪入耳，便不想把我的经历归类为一个故事。
　　脑中思绪万千，脚下动作未停，却还是没能走出这一片彼岸花海。“丫头，来……来……”苍老的声音让我情不自禁驻足，随着声音来源走去。
　　等到缓过了神，自己已然是站在一片树林里，感觉有些妙不可言，方才走过来的时候感官全无，甚至不知自己到底走没走。
　　树林里的树，那些光秃秃的枝桠在空中伸展着，犹如一张黑色的大网，笼罩着黑夜，笼罩着本不明亮的月光，似乎要将天地隔开，似乎要囚禁地上的一切。
　　树枝都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呵，我怎忘了这是地狱呢？这算是树林么？也许是吧。不过这树长得有些像是人一般，张牙舞爪的，委实有些渗人。
　　“丫头，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像人？”
　　是刚才那个声音！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苍老声音的主人，可当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却冷不防吃了一惊。
　　眼前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怎么看也才十五六岁左右。可是这四周唯她一人，那么刚才那个声音，是谁发出的呢？
　　“丫头，这声音就是我的。”那小女孩又发出声音，我亲眼看着她的双唇一碰一合，也不得不信了。
　　“那些树，委实很像人。”我心里惊异，但这里是冥界，这些都不是人类，保存着年轻的容貌有何不可呢？于是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
　　“他们本就是人。”小女孩一副老成的样子，过去轻轻触碰了一棵树，那树便立刻变成一个形状相同的人，却没有了人样。
　　再碰时，那人已经灰飞烟灭。
　　“您是？”我出声询问，这些也不足为奇，不论哪个世界，都有着自己的奇特之处。
　　“孟婆。”孟婆负手而立，抬眸看着那片浑浊的天。
　　我张了张嘴，但最终只是扬唇一笑：“原是孟婆婆。”
　　孟婆笑眯眯的，一下便问出我心中所想：“是不是看不出来？”
　　“嗯，声音和长相完全不符。”我点点头，知道自己若是说谎，是瞒不过她的。
　　“你这丫头倒是坦诚，老婆子在这个地方待过千年了，看过多少人情冷暖，便也淡了，不再心软。”孟婆有些疲惫地眯了眯眼睛。
　　她意思不就是，不管我怎么求情也不会让我重生么？我可和那些人不一样，痴心妄想着复活，哪有这么好的事？踏入冥界，除非有天大的事，比如冥王开恩，不然还能踏出去？
　　“那孟婆婆，我何时进入轮回之境呢？”我心直口快地问出这句话，也免得孟婆误会我想要重生。
　　“急着走？”孟婆一笑，“难道你忘了还要喝孟婆汤？”
　　“即便是我忘了，孟婆婆也不会忘记，不是么？”我淡淡一笑。
　　“这次轮回，你是例外，不必从胎儿活起，附身到一个已死之人身上便好。她的记忆，你不会拥有，你的记忆，只是存在着那个朝代的政治，和你的姓名及年龄。”
　　孟婆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碗汤，我正要伸手去接，却见她把一粒药丸丢了进去，化作一道青烟飘散。
　　“孟婆婆，这是……”我有些不解地看着那碗传说中的孟婆汤。
　　“此药绝无仅有了，可让你死而复生一次。诚然，那先前的记忆便会消失，但也不会完全地消失，要看你或者你的有缘人造化了。”孟婆说了一大串的话，我也勉勉强强听懂了，她说话的速度委实有些快。
　　“这药既如此珍贵，婆婆何将此给我？”我双手接过了那碗汤，继续问着。
　　可这次孟婆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我，那眼神如同死人的眼神，没有焦距。
　　我抖了三抖，看着绿绿的孟婆汤，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便是一阵的不清醒，最后索性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只觉耳畔有人不停念叨：“去轮回吧，去轮回吧。”
　　我的脚也随着这句话，而开始走动。自己要往哪走，完全不是自己所掌控。可以说那个时候，我就像是中了蛊，或者是被鬼附身了，完全没有自己的丁点意识。
　　一步一步地走着，不顾两旁有什么，也不顾有人在身后唤我姓名，就是这样迷茫地走着。没有黄泉路，没有忘川河，没有奈何桥，没有三生石，没有望乡台。
　　什么都没有，直接走到了轮回之境之前。
　　“你想再看一遍前世经历么？”孟婆不知何时就站在了我的身边，笑问着。
　　前世的经历么？我明明对于前世什么都记不起来，但就是莫名不想记起来，若要我再去看一遍，心里是极不情愿。
　　孟婆见我不说话，复杂地笑了笑：“没想到我也有心软的这一天，多少年过去了，每天都在熬制孟婆汤，一碗一碗地送出去，也曾配过一些人去三生石看过他们的经历，最终这一天还是心软了。”
　　“丫头啊，你很像我的经历。我当初又何必答应冥王来担任这一职呢？是我根本没放下前世的事么？”孟婆自语着，我缓缓转头看着她，她眼神里有很多情绪，我没有看懂。
　　或许我前世的经历真的不算什么吧，只望孟婆不要让我记起那前世经历。
　　“丫头，你可愿留下陪陪我这老婆子？”孟婆掩盖了眼中的情绪，问了我这么一句话。
　　我轻轻摇摇头：“我更想去体会红尘，哪怕没留下蛛丝般的痕迹，走那么一遭也是好的。不管如何，人生不就是这样，不断地轮回么？婆婆你以后还有机会见着我，给我喝孟婆汤的。等我厌倦红尘了，也许就来陪您了。”
　　孟婆低低笑了一声：“来陪我，就不必经历生老病死，生死离别。你，真的想好了？”
　　没有谁应该承受这悲哀的永恒，他们，都是不得已的。
　　“孟婆婆不必劝，小女子已想好了。”许是我的眼神太坚定，孟婆只摇摇头，道:“那好，我可圆你一愿。”
　　我扬了扬眉，随后道:“婆婆，此愿可是给我的了？”
　　“正是，无论何愿，我会尽力而为。”孟婆慈祥地笑着，但是她这副外表用慈祥来形容，会不会不妥？
　　“婆婆可先欠着？我还没想好，待我有愿之时，会找婆婆的。”我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愿望，因为我什么都记不得了，许什么愿呢？
　　“你这丫头……好罢，待你有愿之时，睡梦里心里念我姓名十次，我便会到你的梦境之中。”孟婆有些无奈地笑着。
　　“好，那婆婆我且先走了。”我踏进了轮回之境。此后，我的下一世便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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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写的不是很好吧，还请各位海涵。